卫复渊立刻集中注意力,借用姑娘的双眼,认认真真,一字不落地认真审视信件上的内容。
随即他发现,那与其说是一封信,倒不如说是一张手写的“使用说明书”。
字是用钢笔写的,字迹很漂亮,筋骨分明,遒劲有力,显是很有些硬笔书法的功底。
纸片上的内容不长,只有短短的六行字:
【金镯可用以〖换命〗。】
【换命时,需进行两步操作:】
【一、将自己的血涂抹在东珠上,佩戴镯子,如此,契约完成。】
【二、将手镯交给你需与他换命之人,令对方佩戴镯子。】
【直至被换命者死亡为止,切勿再触碰该手镯。】
【换命成功后,被换命者会死亡,对方的命格,包括命运、性格、体质、能力、健康、婚姻等,皆会为你所得。】
卫复渊心头一凛。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镯子的功用并不是北泉所猜的“许愿”,而是更简单粗暴的“换命”。
卫复渊以前也曾经听他老爸那些个老哥们儿在聊天时提过“换命”这个词。
就他听过的故事,说是一个有钱老太太病得快不行了,不甘心这就下阎王殿报道,于是请了个“懂行”的阴阳先生来帮她想了个辙儿——在自己的孙辈里挑了个小的,跟自己换命。
后来那小辈很快就得病死了,老太太却奇迹般的痊愈了,又多活了整整八年。
当时卫复渊听得毛骨悚然。
虽然那时他不大相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觉得这大概都是巧合。
但他只要想想有这么个年逾耄耋的老人竟然会为了多活几年,情愿用自己亲孙子的命来抵,就觉得真特么难以相信,简直狠毒得不配称“人”了。
而此时,另一个活脱脱的“换命”的例子就出现在他的眼前。
不过张依萍显然也没有立刻相信信纸上的内容。
她只是用犹疑的表情将这份古怪到堪称诡异的说明书来来回回地看了三遍,才重新将已经有点皱巴巴的信纸折起来,收进了她藏首饰盒的抽屉里。
直到看到张依萍的记忆为止,卫复渊才知道,其实这个姑娘并没有他预想中的那么坏。
事实上,哪怕张依萍的工作令她觉得毫无尊严,难以忍受而又不得不继续忍受,她也没想过真要去动用那只据说可以“换命”的手镯。
在之后的大半个月里,张依萍常常和闺蜜苏阑聊微信、通电话,只字未提自己得到镯子的事情。
她们一直在讨论苏阑即将到来的婚礼,从婚纱到配饰再到冷餐会上的点心蛋糕都一一聊了个遍,要不是张依萍的工作实在没办法请假,原本还打算去给闺蜜当伴娘的。
直到有一日,张依萍再度因为在宴席上饮酒过量而呕吐不止,呕吐物中还带着比上一次多得多的鲜血。
她终于不得不请了一天病假,到医院做了个胃镜检查。
然而检查结果却残酷得令人难以接受——
她竟然在大学毕业不久,二十出头的年纪得了胃癌。
张依萍只觉犹如天崩地裂。
她动用了自己的全部积蓄,在医院又做了一系列的检查,一周折腾下来,医生给出了结论。
这病发现得太迟了,病灶已经转移,失去了手术的价值,为今之计只能靠化疗续命,至于治疗效果如何,医生也只承诺“尽力而为”而已。
结论出来的那一夜,张依萍呆愣愣地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没有开灯,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的阑珊灯火,面无表情,木然得仿佛一樽泥塑的雕像。
她在黑暗中不知坐了多久,直到手机忽然闪烁起来。
张依萍跟父母和姐姐弟弟的关系都不亲厚,一个月也难得联系一回,在公司里也交不到朋友,同事唯有交代工作时才会给她发信息。
所以会在这个时候打电话给她的,唯有苏阑一个人而已。
第142章 新婚-29 北泉你还有别的安排?
“喂?”
张依萍接起了电话, 果然是苏阑的。
“哎,萍萍啊!”
卫复渊借着张依萍的耳朵,听到了苏阑的声音。
女孩语调轻快, 声音清脆,充满愉悦与活力,跟后来他们碰到的那个神情委顿、忐忑难安的苏阑简直判若两人。
“嗯。”
张依萍低低地应了一声, 声音带着闷闷的鼻音, 这是因为她在得到检查结果后痛哭了一场, 这时还没完全缓过劲儿来。
苏阑注意到了闺蜜的不太对头:
“你怎么了?声音听起来有些闷啊?”
出于某种卫复渊难以理解的复杂情绪,张依萍没有告诉苏阑自己生病的消息。
“我好像有点感冒了, 大概是空调吹多了。。”
她很自然地岔开了话题:
“小阑你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
苏阑正沉浸在即将举行婚礼的幸福感中,轻易就被张依萍吹多了空调感冒了的说辞给忽悠了过去。
“是这样的,萍萍你知道我想办英式婚礼对吧?”
她说道:
“Something old, something new, something borrowed, something blue,现在我这边旧的新的和蓝色的都准备好了……”
苏阑顿了顿, 用带着祈求意味的声调, 试探着问道:
“所以,我能问你借一件饰品吗?”
“……”
张依萍沉默了。
卫复渊能清晰地感受到这个女人情绪在这一瞬间发生了激烈的改变。
同时,卫复渊听到了一个声音——不是他用耳朵听到的,而是仿佛有人直接在他的脑海中说话。
与绝大部分人的心音不同,那不是张依萍自己的嗓音, 而是属于一个陌生男人的。
那声音低沉而沙哑,好似一个年迈的老人。
“他”对张依萍说道:
【只要她死了, 你就能活下来。】
正常情况下,如果有一个陌生人在自己脑中说话, 人们应该会感到非常惊恐才对。
但张依萍并不害怕。
卫复渊没有从她的情绪中捕捉到半分跟“恐惧”有关的情绪。
她的心思仿佛完全被那把声音所吸引。
——只要她死了,你就能活下来。
“……萍萍?”
似乎因为张依萍沉默得太久了,苏阑在电话里又说道:
“其实不需要什么很贵重的饰品啦!你不是有几对耳环吗?借我一对就行。”
张依萍无声地深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跟平常一样:
“……你是说,要问我借首饰……在婚礼上戴?”
苏阑完全没有听出破绽,笑着抱怨道:
“你果然没认真听我说话!没错,我想找你借件首饰,凑够我的‘borrow’呀!”
“……好。”
张依萍答话的语气很平静,若不是卫复渊在与她共感中,根本无法从中听出她内心那犹如惊涛骇浪般的激荡的真实情绪。
“那我明天带着东西来找你。”
“哎?”
苏阑很震惊:“这会不会太麻烦你了?要不然还是我过来找你吧!”
张依萍勾起唇,笑了笑,“不麻烦,我下班刚好顺路。”
卫复渊借着她的眼睛,从镜子里看到了女人露出了一个冰冷的笑容。
挂断电话之后,张依萍表现得异常冷静。
她先从抽屉里拿出了放着手镯的首饰盒,然后展开信纸,仔仔细细地将内容看了三遍。
接着张依萍在公司的微信群里发了一条消息,说自己要辞职,明天就不来上班了。
然后她不再管经理如何跳脚,直接退了群,将同事们统统都拉进了黑名单里。
做完这一切之后,她打开首饰盒,小心翼翼地取出那只金累丝祥云纹东珠手镯,再翻出指甲钳,剪破左手食指的皮肤,将自己的鲜血抹到了珍珠上。
殷红的血珠刚刚碰到珍珠,就倏然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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