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初阳想起法西娅说过的江瀛和海阳父亲之间的渊源,他本对江瀛的过去没什么兴趣,但这种心态在他未曾发觉的情况下悄然转变,他把自己的身份证捏在手里,斟酌了下措辞,道:“海叔叔,您认识他?”
海宏成把江瀛的身份证放在桌上,道:“你不知道吗?我还以为海阳早就告诉你了呢。”
叶初阳如实道:“海阳哥没和我说起过。”
海宏成沉默了,沉默了一阵子,叫徒弟给他拿来了茶缸,喝了一口滚烫的茶水,道:“叔叔先问你,你怎么会认识江瀛?”
叶初阳不想解释过多,就说:“朋友。”
海宏成点点头,没了后文。
叶初阳见他不说,只能自己引出话题:“其实小娅跟我说过,江瀛和您十五年前办过的一件案子有关对吗?”
海宏成道:“对,十五年前,江瀛父亲的自杀案,我接手调查过。”
叶初阳想起了在江瀛办公室里发生的惊险的那一幕,道:“您说的是顾明衍吗?”
海宏成听到顾明衍的名字,脸上浮现与亡人况别已久的沧桑,道:“我和顾明衍是老同学也是朋友,他临死前给我打电话让我一定要把冷菁华的案子调查清楚,结果我还是失信了。”
叶初阳:“冷菁华是……顾明衍的情人?”
海宏成脸色复杂:“我和顾明衍还有冷菁华,我们三个人在上大学之前都同校,顾明衍和冷菁华从初中就好了,因为早恋还叫过几次家长。后来顾明衍娶了恒泰集团的江紫烟,就跟冷菁华断了,但是没断几年又好了。那时候冷菁华刚和前夫离婚,留给前夫一个儿子,顾明衍帮了她很多,一来二去冷菁华就成了顾明衍包养在外的情妇,这事儿当年传得不小,很多人都知道。”
叶初阳问:“那冷菁华的死是怎么回事?”
海宏成转头看他,眼神锐利又温和,笑道:“你怎么对这事儿感兴趣?”
叶初阳笑了笑:“闲聊,您不方便说就算了。”
海宏成道:“没什么不能说的,当年这件案子都登报了。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给你讲讲。其实也很简单,冷菁华离婚和顾明衍好了之后很快就怀孕了,生下一个女儿,小名叫小柿子。我还去看过小柿子,长得特别水灵。好景不长,小柿子五岁那年,被顾明衍击垮的一家商贸公司老板找顾明衍寻仇,在一天晚上闯进冷菁华家里,把冷菁华和小柿子全都杀了。作案手法很凶残,一大一小两个女人的头都被割掉了。”
叶初阳立刻想起江瀛脖子上那道刀疤,那道刀疤就像是要把江瀛的头割掉,但割到一半就停了手。叶初阳觉得派出所大厅的空调开得很猛,手心冷腻,他把双手握在一起,又问:“这和江瀛有什么关系?冷菁华和冷菁华的女儿不是死于顾明衍的仇家寻仇吗?”
海宏成神色凝重:“寻仇的凶手叫薛林,人是薛林杀的没错,但是薛林是受人指使。”
叶初阳心跳得很快,勉强维持平静的语气:“难道是江瀛?怎么会,十五年前江瀛才十二岁。”
海宏成道:“顾明衍把薛林搞得家破人亡,薛林做了两年牢,一出狱就向顾明衍寻仇。但是薛林寻仇的对象不是冷菁华母女,而是江瀛。不知道江瀛用了什么办法,说服薛林向冷菁华母女寻仇,还亲自把薛林带到冷菁华母女住的小区楼下。”
也就是说,江瀛亲自把薛林领到冷菁华家门口,导致了冷菁华母女的死亡。
叶初阳紧紧捏住自己的手指,道:“海叔叔,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事?”
海宏成自嘲一笑:“是薛林自己说的”
叶初阳默住了。
海宏成道:“薛林到现在都没被抓住,他在杀死冷菁华母女后就给顾明衍打电话,说冷菁华母女死了,是他干的,去冷菁华家的路是江瀛领的。后来薛林就逃了。”
海宏成端起茶缸喝了几口热水,接着说:“顾明衍受了很大的刺激,冷菁华母女出事的第五天他就自杀了,自杀前给我打电话,让我把江瀛抓起来关进少管所。”
但是江瀛并没有被抓起来,更没有被关进少管所,顾明衍的‘托付’落空了。
叶初阳的手指被他自己捏得生疼,但他浑然不觉,道:“那江瀛承认了吗?”
海宏成又是自嘲地笑了笑:“他承认了,他说做了就要承认,冷菁华母女就是他指使薛林杀的。这是江瀛的原话。”
叶初阳出神了片刻,道:“那您知道江瀛脖子上的疤是怎么回事吗?”
海宏成忽然拧眉看着他:“你怀疑什么?你怀疑顾明衍生前对江瀛起过杀心,江瀛脖子上的刀疤是顾明衍留下的吗?”
叶初阳不语,默认。
海宏成摇摇头,叹气道:“虎毒不食子,顾明衍固然会恨江瀛,但他不会对江瀛动手。江瀛脖子上那道疤是他自己割的。”
叶初阳愣了愣:“他自己?”
海宏成道:“顾明衍自杀后,江瀛高烧不断被送进医院。我在医院向他问话,他情绪很激动,用刀割自己的脖子,还从医院三楼窗口翻下去了。还好楼下正在铺草皮,江瀛掉在草皮上,才捡回一条命。”
想起江瀛自杀未遂的那一天,海宏成还能看到那个坐在窗口的男孩儿脸上冷绝的笑容,以及他向后倒下那一瞬间,眼神中的解脱和忏悔……
海宏成的徒弟过来了,说有电话找,海宏成随即跟徒弟去了楼上。
海宏成一走,叶初阳绷得端正的坐姿立刻维持不下去了,他往后倒进椅背,感到精疲力竭……海宏成的话还在他脑子里打转,在他耳边回响,他不停地想,想了很多很多,想的最多的就是江瀛的脸,还有刚才江瀛和他起争执的那一幕——江瀛很无助很悲伤的低着头,一遍遍地重复:我那么努力克制自己,你为什么还是觉得我对你有敌意?
没一会儿,叶初阳感觉到身边坐了一个人,江瀛做完笔录出来了。
江瀛脱掉了西装外套,西装外套被他乱糟糟的窝在怀里,他拿起一本手册翻看着,脸上神色很放松,甚至有些愉快。
叶初阳静默看了他几秒钟,道:“对方同意私下调解吗?”
江瀛从鼻子里轻哼了一声,面露不屑:“我给他三万块,他当然同意。”
叶初阳又看了江瀛一会儿,越看越觉得江瀛现在正得意,类似于一个孩子独自解决一个烂摊子的那种充满稚气的得意。
叶初阳摇头想笑,但笑了一下又不笑了,他把江瀛窝成一团的西装外套拿走叠了两下搭在自己腿上,道:“江总,你知道你今天一系列的行为叫什么吗?”
江瀛他:“叫什么?”
叶初阳瞥他一眼,道:“犯浑。”
江瀛摸着下巴想了想,一本正经道:“这个词很适合我。”
叶初阳朝江瀛侧过身,把江瀛的双手拉到自己面前,然后从口袋里掏出那两枚小金条袖扣,一左一右别进江瀛双手袖口上,道:“我向你道歉,我也有错,而且我不比你冷静多少。”
江瀛低头看着自己衬衫袖口上的两枚金色袖扣,看了好一阵子,忽然说:“叶博士,你别动。”
叶初阳不明所以:“嗯?”
江瀛叹气似的又说了句别动,然后弯下腰,额头抵在叶初阳肩上,静止不动。
叶初阳怔住了,若不是江瀛让他别动,他这会已经跳起来躲开了。
江瀛离他很近,近到他一转头就能亲到江瀛的脸,所以他一动不动,江瀛身上有一种很清爽的古龙水味道,那味道柔畅清冽,有几分能使人静心的效用,但是叶初阳却无论如何都静不下心来……江瀛像是累了很久的旅人,找到了歇脚的地方,靠在他肩上短暂的歇息。
叶初阳有意让他多歇息一会儿,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也是小心翼翼地拿出手机,接通了电话静悄悄的放在耳边。
是法西娅打来的电话,叶初阳听法西娅讲了几句话,脸色渐渐凝重起来,挂了电话,道:“江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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