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手机付了钱,拎上自己的包下了车。此时只是下午三点多,但因为太阳被厚厚的云层遮住,天色看上去便有些晚了。
出租车转了个弯沿着原路离开,季忆站在道路边,回头看见一个陈旧的公交站牌。
随着出租车的车屁股完全消失在季忆的眼前,就像是带走了这里意外闯入的最后一丝现代气息,马路对面茶馆里坐着几个小老头,此时隔着马路看向季忆。
季忆的目光也从他们身上一扫而过,接着仔细看了看自己所处的街道。这条街道他却是有些印象的,或者说一下车看见的这个公交站牌给了他印象。这块站牌和记忆里闷热逼仄的大巴客车联系了起来,是他曾经来过的地方。
这个小镇在季忆的记忆中距离他外公家并不远,因而他对找到地方多了几分信心。季忆走向那几个喝茶的老头,询问之间报出了一个他妈教给他的村名,老头们果然都知道,很快用手势和语言描述让季忆明白了路该怎么走。
老头们对季忆这样的年轻人为什么会过来没有一点好奇的情绪,他们老神在在地询问季忆,“你是不是搞什么直播的啊?”
他们说着还往季忆身上看,好像在寻找他哪里是不是藏了个什么摄像头之类的。
季忆摇头,“不是啊。”
他又想说老爷子们还挺时髦,连直播也懂。
“不是啊?”老头们这才露出奇怪来,“那你过去干什么,红叶村那里都空了十多年了啊。”
“上次有个搞直播的人去那边山里面,不知道遭了什么事,给吓得不轻咧。”其中一个老头郑重地告诉季忆。
他们看季忆说话询问都挺有礼貌的,对他印象不错,所以想着如果季忆也是想要猎奇的一员,还是劝劝他。
没想到季忆笑着说:“我外公的老房子在那里,我就上去看看。”
“哦。”老头们这才点头,又有说道,“祖屋在上面啊,那还好,能去。”
季忆本来打算直接离开,却有一个刚才坐在角落一直没说话的老大爷站起来道:“你要上去啊,正好我也要回家了,走,三轮车带你一程。”
季忆看向他,本来是要摇头的。
老大爷却抢在他摇头之前劝道:“你看着外面都要下雨了,一会儿你别淋雨了。”
季忆看了看外面阴着的不知什么时候会下雨的天色,觉得车轮总比他两条腿快,便点点头,由老大爷带着往路边走去。
老大爷的三轮车停得怪偏僻的,带着季忆绕了一段路,到了街道的角落里,这才从旁边拖出一辆绿色的老三轮,让季忆坐到后头。
季忆估摸了下那看上去挺单薄的三轮车是不是能承受住自己一个年轻小伙的体重,只是这么一犹豫,老大爷干脆推了他一下,动作有些粗暴:“上车啊。”
季忆身体一侧,顺势坐了上去。
三轮车因为他的动作而微微晃了下,不过还算结实,并没有如同季忆想象的一般散架了。
老大爷见季忆不声不响挺老实的样子,刚才说话也很有礼貌,似乎是很好欺负,他也满意地垮上车道:“走,带你回家咯。”
不过大爷的语气轻松,踩起三轮车来却有些吃力。他蹬了好几下才让车轮顺畅地滚动起来,哼哧费着劲儿往前骑。
骑了一会儿,季忆算着刚才他们给自己指路的方向,眼见着老大爷往另一条道上拐了,还有加速的意思。
“大爷,你是不是骑错了?”季忆问。
“怎么会,回家就这个路。”
季忆没有争辩,他的目光落在蹬车的老大爷的衣摆上。深蓝色的布料有几处破损的地方,都是边沿磨损,仔细看还能看出一些褪色或者可能开始就染色不匀的地方。
季忆抬手轻轻捻住老大爷的衣摆,没有用多少力气就捻下来一小块布料。只是那布料在他手指尖立刻化作了灰烬。
老大爷似乎是感受到了季忆的动作,猛然回头看他,“你干什么呢?”
大约是天色太过阴沉,映衬地老大爷的脸色也有些青灰,加上他说话时不善的神色,更有几分凶相。
季忆却是不在意地吹掉自己手上的纸灰,平静地对老大爷说:“大爷,如果不顺路的话,我就这里下车好了。”
他们距离刚才的小镇已经有大约一里地,路两旁的山体逐渐逼近,人烟也慢慢少了。他们所拐到的道路两旁更是看不见人影,反而是往前能看见几个落在山腰上的孤零零的坟包。
老大爷看季忆的目光露出不掩饰的恶意,他顺着季忆的表情也露出笑容来,就像是猛兽看见不设防的食草动物般的势在必得,“我要带你回我家,和你顺路不顺路有什么关系?”
他的语气甚至带了几分流氓版的专横,同时脸色更加灰败难看,为了吓唬人,眼眶里都有血流出来,明显已经不是人的模样了。只要是个正常人这个时候都能意识到面前的老大爷不对劲,大多数人此时也应该被吓到。
人一受惊胆气就会弱下去,胆气弱下去便更容易受到外界变化的影响。
老大爷紧紧盯着季忆,心中十分喜悦。他刚才问季忆愿不愿意一道回家,季忆是点头答应了的,这就是季忆对他的承诺。
承诺一旦形成便像是一个约定,季忆要么真跟他回去,要么就是用其他办法协商破解。一协商必然要给他一些好处,反正就是说到底,老大爷已经笃定自己能在季忆身上捞到好处了。
果然,季忆好像是怕了一般,皱眉像是考虑了一会儿,用老大爷听来是阿谀奉承的内容说道:“那也行吧,就是我看你好像骑不动了,要不要换我骑,你给我指路。”
这多好啊,老头鬼美滋滋地和季忆换了个位置。骗个活人回去,还不用费劲蹬车。
只是季忆的反应让老头鬼忍不住和他确认,“你知道我是鬼吧?”
季忆背对着他嗯了一声,车骑得快而平稳。
老头鬼又不无嫉妒地想,到底是年轻。
老头鬼认不出季忆身上穿的是什么牌子,但能看出衣料什么的都还不错,剪裁也挺那么回事的,心里盘算着势必要从这个活人身上敲到些好供奉来。
他此时已经完全收起了骗季忆上车时候的和蔼模样,口中念着左拐右拐指挥着季忆骑车。车一路骑到山里面,停在了一处坟包前面。这里一共有三五个零散的坟包,一眼看过去就知道十分有年头了。
坟包大小不同,墓碑材质也不同,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墓前明显是很多年没有人祭拜的样子了,荒草丛生十分破败。
“你的坟是哪个?”季忆问老头鬼。
老头鬼不明所以,但还是伸手指了其中一个,随后开口和季忆讨起东西来,“我喜欢吃猪头肉,以后每年清明你就过来给我供两个,另外时节上的水果也各种买上一点,还有纸钱也多多烧来,这回呢就随便去买点猪羊牛肉来,明天中午之前送到我家来,不然我就一直跟着你。”
季忆的手扶了扶那已经快看不清字的墓碑,依稀分辨出上面的字写着老头鬼已经死了快四十年了。
老头鬼见他没有立刻回应,伸手想推季忆一把,怎料到他刚伸出手就被看上去毫无所察的季忆反握住了,然后猛一扯就让他失去平衡,在地上用力摔了一跤。
“哎呦喂我这老骨头!”老头鬼倒在地上唉唉叫痛,青灰的脸色都因为吃痛的表情而显得人性化了几分。
也许是他现在侧躺着的姿势,老头鬼也捉摸不出为什么,他再看向季忆,发现季忆的有些冷冰冰,看上去和刚才变化不大却又说不出哪里显得有些吓鬼。
季忆的手拍了拍老头的墓碑,尊老爱幼的架势他摆得多了,此时已经懒得装,虽然还是笑,但分明是冷笑。
他拍墓碑的动作也随着他开口的话而显得别有深意,“你家这门脸风化得挺厉害啊。”墓碑的材料的确是在岁月雨水的侵蚀下风化了,应该是当初用的也不是什么好石头。
季忆深深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阴物的时候吓得哇哇大哭,只是那时候还小,很难用语言和母亲描述自己的所见所闻。母亲还只当他体弱敏感,干脆送他去同小区一个练武的老爷子学了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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