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年,叫你怎么不应?!”盛辉皱着眉头,脸色不是很好。
不过他脸色一向不好,不算生气,顶多只能算常态。
“对不起教授。”
余年道歉:“我刚刚在资料室拿东西,没有听见,教授找我有什么事吗?”
盛辉站在门口没有进来,语气生冷地吩咐:“把资料室里五级生物的文件整理一下,下午五点之前送到我办公室。”
余年:“所有吗?”
盛辉:“所有,包括今年和去年的。”
余年点头:“好。”
盛辉还有事忙,说完又风风火火离开了。
余年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直到完全听不见脚步声,深深吁一口气,才转身进了资料室。
裴蕴已经自食其力摸到中间小沙发坐下了,这会儿正咸鱼似地歪在沙发扶手上,不知道是不是还清醒着。
余年将资料室门反锁,喂了声,语气不大好:“你还听得见我说话吗?”
“又没聋。”
裴蕴抬头看他一眼,压着太阳穴,嘀咕着慢吞吞从趴着的姿势变成摊靠在沙发背。
“你要帮我下次可不可以动作快一点,非要这么玩心跳?”
知不知道他刚刚连坟地在哪儿碑上该刻什么墓志铭都想好了。
余年不应他的废话:“需不需要我去帮你叫陆教授过来。”
“不用。”裴蕴难受地闭上眼睛:“我已经叫了,他会很快过来的。”
余年不冷不热嗯了一声,不再搭理他了,转身去书架开始整理盛辉需要的资料。
裴蕴晕得不行,怕自己在安静的环境里会撑不住多久,用力咬了下后槽牙,厚着脸皮跟余年搭话。
“哎,你为什么要帮我啊?”
“没有为什么。”
“你不是最讨厌吸血鬼的么?”
“你不止是吸血鬼,还是我同学。”
余年说到这里,动作停顿,转身去看裴蕴,认真问:“裴蕴,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恨吸血鬼么?”
裴蕴哪儿知道?
他现在连正常逻辑思考都成问题,更别说让他做解答题了。
于是随口答了个:“总不会是种族歧视吧?”
“因为我姐姐就是被吸血鬼咬死的。”
裴蕴表情一愣。
余年转身继续取资料:“我姐姐是第一例被失控的吸血鬼咬死的人类,而那个吸血鬼不是别人,正是她相交多年的闺蜜。”
“她们关系一直很好,从初中到高中到大学一直都是同学,毕业后很长一段时间也在一起合租,直到她交了男朋友,才从跟我姐一起租的房子里搬出去。”
但即便不在一起住了,两个姑娘关系还是很好,时常约着一起吃饭,一起看电影,一起逛街,又或者在小长假一起出去旅游。
一切都很美好,谁也没有想到意外会在某天突然到来。
那天和平常没有什么区别,是万里无云,阳光灿烂的周末。
余年姐姐余穗再次接到温心然,也就是她那位吸血鬼闺蜜的电话,说跟男朋友吵架闹别扭了,想要过来跟她住几天。
当时余年也在余穗家。
近来几个星期,他已经见了好几次温心然跟男朋友吵架后过来找余穗了。
其中有两次,他还无意听见了他姐试图劝着温心然分手。
具体原因不清楚,他那个时候还小,对这些男男女女情情爱爱的八卦事情完全没什么兴趣。
不过这次似乎闹得比前几次都要大。
温心然双目通红,眼眶哭得红肿,从车上下来时已经走路都不大稳,连余年也忍不住猜测她会不会已经分手了。
两个女孩子谈心,他不方便打扰,自觉联系了同学去体育场打篮球,直到晚上跟同学吃过晚饭,**点后才往家里赶。
应该已经安慰好了吧?
他站在门口边掏钥匙边想,他实在不知道面对哭哭啼啼的女孩子应该怎么办。
只没想到一拉开门,会是扑面而来的血腥味。
皱着眉头叫了一声姐,没有回应。
他按下电灯开关,屋里被灯光照亮。
等他终于看清里面情况,啪地一声,钥匙从他手心滑落,砸出脆响。
客厅正中央,余穗倒在了血泊之中。
脖颈血肉模糊,双眼圆瞪看着门口的方向,手在地上划出长长的血痕。
周围全是血迹。
墙上,电视上,空调上,茶几上......通红惨烈,触目惊心。
“那个场景,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余年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竭力镇定,仍旧止不住声音发颤:“十几年的深厚感情都唤不回她们在失控时分毫的理智,这样的物种凭什么还能让人对他们心存期望?”
“我姐才刚大学毕业两年,她还那么年轻,还有那么多想做的事情没有做,吸血鬼自控不能死就死了,凭什么还要我姐给她陪葬!”
......
陆阙赶到时,资料室里寂静一片。
只是没想到余年也在。
裴蕴在沙发上闭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
余年站在书架前平静喊了一声陆教授,陆阙应下,走过去背起裴蕴。
离开时,陆阙低声朝他道了一句感谢。
他们是最后考完试的一批,加上现在已经过了最晚下课时间,从实验楼到小树林停车上路也比较偏僻,几乎没有碰见人。
陆阙拐进绿化带青石小径,原本以为已经睡着,乖乖趴在他背上的人忽然用手指尖轻轻戳了他肩膀一下。
“阙阙。”
裴蕴在他耳边小声叫他。
脸上带着陆阙帮他带上的口罩,加上说话声音轻,听起来软软闷闷的,把他现在的低落的心情传达了十成十。
“嗯,我在。”
陆阙偏了偏头:“怎么了?”
“我知道余年为什么那么讨厌吸血鬼了。”裴蕴收紧手臂,抱住他的脖子:“他刚刚告诉我的。”
陆阙配合地往下问:“为什么?”
裴蕴:“因为他姐姐就是被吸血鬼咬死的,而且......是第一例。”
陆阙脚步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
裴蕴:“那个吸血鬼是他姐姐的闺蜜。”
“那天她们在家里,余年一个人去外面打球,结果回到家,就发现了他姐姐的尸体。”
他把脸埋进陆阙颈窝,声音有些轻微地抖:“阙阙,你说他那个时候得有多难过啊,我都不敢想象这种事情发生在我身上,我要怎么办。”
“难怪他那么恨吸血鬼,我只是听着都觉得吸血鬼恶心透了——”
“小蕴,这跟你无关,也不是你的错。”
陆阙适时打断他,把他放进副驾坐好,俯身将指腹轻轻按在他的眼角,静静看着他。
“吸血鬼的觉醒谁也无法预估,成为吸血鬼也并非你们主观意愿,自然客观的事物既然存在,就有他的道理。”
“伤害余年姐姐的人不是你,第一例吸血鬼伤人事件的两个人都走了,她们的恩怨也已经抵消结束,我很感激余年今天帮了你,但依旧无法苟同他连坐迁怒所有吸血鬼的行为。”
“小蕴,你的思想意识应该是独立的,不要被别人的逻辑牵着走。”
“立场不同,没有谁是绝对的对和错,你是吸血鬼,你也会失控,但是你没有伤害我,没有伤害任何人。”
陆阙靠近,在他眉心很轻地落下一吻。
“这个世界从来不乏偏见,你不必将它们放在心上,问心无愧做你自己就很好。”
“你只需要记住,即便是这世间所有偏见集于你身上,我也会爱你。”
裴蕴在车上睡着了,眼眶透着微红,眉心轻轻蹙着,一副脆弱的模样。
陆阙在身边,他也不必死撑,放任自己意识陷入沉眠,直到副驾门被拉开,他半睁着双眼,循着眷恋的味道和温度靠上去。
“老陆,我就说是你的车!晚饭吃了没,要不要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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