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风。”褚峻在他试图解自己腰带的时候轻咳了一声。
宁不为的手指懒洋洋地勾着他的腰带,另一只手支着头冲他笑,“再不告诉我,我就解了啊。”
褚峻按住了他的手,声音中带着几分无奈, “是我的血。”
宁不为脸上的笑容一僵, “血?”
“嗯,往养元丹里放了一些。”褚峻道。
宁不为皱起了眉,“为什么你的血会有香味?”
褚峻声音微顿, 刚要开口, 宁不为突然道:“算了, 我也不是很想知道。”
褚峻抬眼看向他, “没什么,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宁不为摩挲了一下他的手腕, 褚峻的神魂上, 这里有处浅浅的疤痕,他之前碰巧看到过,但褚峻一直遮得很严实。
褚峻不想说, 他自然也不会再多问。
都活了这么多年, 谁还没点不想说的事儿呢。
宁不为摸了摸鼻子, 道:“我就是觉得挺好闻的。”
褚峻见状,又拿出了两颗,“给。”
“哎,你还有存着的?”宁不为有点诧异。
“嗯。”褚峻将丹药放进了他的手中,“不舒服就吃上一颗。”
宁不为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于身体无碍。”褚峻道。
“哦。”宁不为把丹药揣进了袖子里,无聊地趴了一会儿,自己跑到床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傍晚太阳落山之后,外面的温度终于降了下来,宁不为醒来便听到了窗外喧闹的人声,起身后发现褚峻不在房间里,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
街道上已经有摊位陆陆续续点起了灯,窗户下正巧是个卖糖人的摊子,摊主被七八个小孩围着乐呵呵地做着糖人,焦甜的糖味混杂着旁边的面汤的香味顺着风飘进了宁不为鼻子里。
他早便听说凡间界的吃食要比修真界好吃上不少,只是一直没有机会,正巧闻见了香味有些饿,环顾了一圈,在桌子上看见了褚峻留下的字条。
‘有事,戌时归。’
也没说是什么事。
宁不为抱着胳膊看了纸条半晌,拿起旁边的毛笔添了句话,便背着手趁着晚风凉快出了客栈。
虽然十七州也有凡人居住,但和凡间界真正的凡人还是不一样的,宁不为慢悠悠地在街上走着,瞧见了一个卖饼的摊子人不多,便坐了下来。
“这位公子想吃点什么?”老板在炉子后面吆喝,“咱们这儿的肉烧饼可是双镜县的老字号了,配碗面汤顶好吃啦!”
“那就一个饼一碗汤。”宁不为道。
“好嘞。”老板喊道:“烧饼马上就好!”
宁不为挑的这个位子正好离烤炉很近,他坐了片刻觉得有些烤得慌,便打算换个位置,谁知只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四五张桌子上就都坐上了人,他正要打消这个念头,和他相邻的桌子上那人道:“兄台若不嫌弃,咱们拼个桌吧。”
这炉子实在烤人,宁不为点了点头,坐到了他对面,“多谢。”
“没事,这大夏天的,碳炉子实在烤人。”那人冲他笑了笑。
坐在他对面的是个年轻的男子,看上去不过二十五六岁,头发被玉冠束起,穿着身整洁的靛青衣袍,五官清润气质儒雅,身上的气息也很平和,宁不为不由多看了一眼。
“兄台也是从外地来双镜县的吧?”对方问。
“嗯。”宁不为点了点头,“你也是?”
“我前些日子来的,今日才得了空出来转一转。”对方冲他拱手笑道:“在下房晚臣,兄台贵姓?”
“李乘风。”宁不为对他回了个礼。
两个人说话的功夫,老板便已经将烧饼烤了出来,拿着竹编的小篮子给他们盛了上来,“这位公子,你的一个饼,这位公子,你的五个。”
“多谢老板。”房晚臣伸手一并将宁不为的饼也接了过来递给他,笑问道:“乘风兄只吃一个能吃饱?”
宁不为看着竹篮里比自己脸都大的那张饼,又看向房晚臣篮子里的一摞,突然有些不确定起来。
他早已辟谷,在十七州吃东西主要作用是尝味道,里面那点灵力还不如杂质多,并不知道自己的具体饭量。
“不够公子随时加!”老板没走远,转头热情地对宁不为说:“咱们管够啊!您二位的汤马上就好,稍等。”
宁不为点了点头,见房晚臣直接用手拿起来吃,便也没用筷子。
酥脆的饼皮上沾了芝麻,里面的肉馅薄薄一层恰到好处,一口咬下去酥松软糯,竟然勾起了一丝饿意。
宁不为刚咽下一口,对面的房晚臣已经吃完了一整个,见他看自己,有点不好意思地笑道:“今日忙没来得及吃午饭,饿得有些狠了,乘风兄见谅。”
房晚臣虽然吃得快,但并不粗鲁,相反很是斯文,甚至有点下饭,等面汤上来,宁不为又和老板要了个烧饼。
旁边桌子上吃饭的是对兄弟,弟弟看着六七岁的模样,一边吃饼一边问:“哥,听说新县令明日要去鬼村,我能不能跟着一起去看看?”
旁边的青年没好气道:“你一个小屁孩瞎凑什么热闹,小心女鬼把你给抓去吃了!”
小孩反驳道:“县令说了,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鬼,鬼村那里的地都荒着,他要把地分给没地种的穷人!大家可以跟着一块去看!”
“你懂什么,上上任县令也去了鬼村,结果怎么样?不等任期结束就暴毙身亡,别的不说,县里去过鬼村的人有哪个能全须全尾活着的?不是死就是疯!你要是敢去,我就打断你的腿!”那青年没好气地拍了一下他的头,“闭嘴赶紧吃饭!我就不该带你出来!”
宁不为在一旁听着,问那青年,“鬼村是什么地方?”
那青年戒备地看了他一眼,转过头没搭理他。
宁不为倒也没在意,咬了口烧饼,就听旁边的房晚臣道:“哪有什么鬼村,不过是一座荒废了几百年的小村子,被百姓传得神乎其神罢了。”
宁不为心中一动,“那村子可是叫玉泉村?”
“正是。”房晚臣道:“不过除了当地的百姓,很少有知道它的原名,我还是翻了县志才知道的。”
大概觉得宁不为的表情太过淡定,房晚臣似乎也认定他不信这些传言,话便多了起来。
“……这双镜县五百多年前盛产玉石,又被叫做玉县,许多百姓都以采玉卖玉为生,玉泉村则以出琢玉匠人闻名,现在皇宫里还留存着当年裴氏匠人的遗作,
只不过当年一场大火将玉泉村给烧没了,这村子紧邻大山时常出命案,久而久之就传出鬼村这种荒诞的名堂来。”
房晚臣苦笑着摇了摇头,“现在玉泉村周边土壤肥沃,良田颇多,可却因为这种传闻统统变成了荒地,实在不该。”
宁不为目光一顿,“裴氏匠人?”
“玉泉村是御赐的名字,改名之前叫裴家村,一整个村子都姓裴。”房晚臣叹息道:“裴氏多出琢玉人,只可惜这一烧真正的裴氏匠人传承也断了。”
宁不为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房晚臣吃掉最后一口烧饼,将剩下的小半碗汤喝了个干净,见宁不为也吃完,便热情地邀请他,“今日难得空闲,我准备去东坊散散步消食,乘风兄可有空?”
宁不为看了一眼天色,离戌时还早,而且他本就是出来看风景的,于是顺势点了点头。
华灯初上,两个人沿着河边的街道慢慢往前走,吆喝声笑闹声不绝于耳,房晚臣道:“乘风兄是哪里人士?双镜县如此偏远,我观乘风气度不凡,怎么会来此处?”
“北边战乱,来探亲。”宁不为胡诌道:“你呢?”
房晚臣学着他的样子负手于身后,笑道:“你猜一猜。”
宁不为观他身正气直,而且周身隐约绕着层浅淡的紫色官气,隐而未发,又结合之前从路人口中听到的话,道:“新来的县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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