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装饰家具被扫了个干净,接着衣服被褥也不剩下几床。
再到最后,有人索性架牛车出去,拖走他们的太湖石,拽走那成筐的青瓦片。
真说全庄皆是恶人,那自然不太可能。
千百人里,哪怕有十几人起了歹念,旁人听见妖邪传闻,要么敬而远之,要么不轻不重的劝几句,让这些趁乱敛财的人不要太过火。
但真要强出头为这两血婆子打抱不平,才真是昏了大头,保不齐得被人骂作是又一个被害中祟的疯魔糊涂人。
高河在混乱里消失了好几个月,再出现时带着官差修士一同现身,奉旨清查奴仆凭空消失之事,以及清理妖孽乱象,还全合春庄一个安定。
此举一出,众人无不感叹林家真是招了个好女婿,没有一走了之都是仁义。
官差来了之后,母女先后被请去班房里不说,庄子被起了底朝天。
他们在酒窖深处发现了一个地牢,里头不仅有酿出臭味的数缸污血,还有一十二具尸首。
全都是断了右手,心肺不知所踪。
数目一对,刚好与传闻里蓦然消失的人数能配上。
血婆子的传闻登时板上钉钉,法事同辟邪地塔的施工一同开始,还有胆大的人特意过去看了几天。
这成了合春庄当年的一件出格丑事,许多人家怕误了自家儿女的姻缘,都不肯把当地的骇人事情往外讲,全压下来当作是他们林家高家自己的内乱。
再来到这荒芜寂静的死庄里,哪怕没有见着那地塔,也让人莫名多了一层寒意。
韩老头一路被狗驮到这儿,自己尚且行动不便,就趴在狗背上往前指。
“他家酒窖在后院,往那边走。”
蔺竹抬头看屋梁残破的老院,以及檐上梁间的荒草,心绪微落。
“连燕子都不来这里筑巢。”
“煞气太重,也只有虫蛇会逗留一二。”
解雪尘还未跨过门前断木,已皱起眉头。
“地塔里是镇着东西。”
还真不是寻常的鬼。
他能感觉到极凄厉的挣扎呐喊,一半来自过往,如化不开的浓雾般在这府苑里挥之不去,一半被镇在地塔深处。
韩老头下意识看他反应,琢磨着这个忘世渡之主到底有多少能耐,最后仍是硬着头皮道:“你们……不会打算把她放出来吧。”
“她在火场上都没被烧死,挣扎着要索那高河的命,后来半死半活给镇在了地底下。”
“听说越是这种阴阳相通的厉鬼,下手越狠!”
解雪尘嗯了一声,已快步向前。
他已经知道她在哪里了。
其他人即刻跟上,解明烟走在最后,神色复杂。
穿过回廊走过长桥,还要再穿过一处花园两处别院,才能看见这荒凉府邸深处的酒窖入口。
花草绿竹三十年无人打理,和半人高的野草混在一起,空气里都弥漫着如坟地一般的死寂气味。
往深处走,虫鸟之鸣逐渐消失,有种让人不舒服的过度安静。
韩老头抱着狗不敢松手,怂怂指了一处,把脸埋进狗脖子里。
“我不下去了,再往底下真是碰着忌讳,这些年也就小孩儿打赌的时候敢没头没脑往里头闯!”
他就算死也最好来个痛快,活活喂了狗也好过被女鬼吸干了血!
解雪尘走在最前面,已经找到了酒窖旁侧的地塔封盖。
有篆文写明封口年月日,以及反复阐明地下镇有鬼孽之一,切莫触碰开启。
他的手掌已经放在弧状封口的铁钉边缘,动念前回望一眼,看向蔺竹。
“你想跟进去吗?”
蔺竹点一点头:“带上我。”
他凝视他一刻,不再询问,抬手起钉。
五指尚未收拢,锻铁封盖已经传来轰动之声,七十七根长钉带着锈尘逐一被□□,砰砰砰犹如疾雨骤来。
起钉的声音又快又烈,像极了这盖子是要被搅碎剪烂的棺材,要自外到内都被掀个干净。
下一刻他五指一抬,修士刻下的咒文直接被融作铁浆,数丈铁障如掘笋般整根起了出来!
这些人惧她至深,哪怕已经镇的是个死人,都要浇进重重铁水把这地塔给封个彻底!
解雪尘突然笑起来,铁障浆水如利箭般疾飞而去,然后轰然炸开这附近的一众符箓!
酒窖当即被炸了个粉碎不说,整个林府上下全都地震天摇,像是要掘开深底般全翻个干净!
也就在这一刻,蔺竹骤然看向男人,一瞬间意识到什么。
他身为魔尊,是不是能听见魂灵的哭声?
他自幼生在鬼道,又活过三百岁,这样的事情见过多少?
蔺竹忽然间没法思考有关林霜今的事,反而是仓皇又慌乱,像是看见眼前人过往的影子。
你不爱说话,沉默又执拗,最初笑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解雪尘已迈步向前,指间燃起鬼火。
韩老头畏畏缩缩地想从狗背上下来,猝不及防又被叼住衣服甩到颈上,被发财一路摇着尾巴送进地下。
“不用带我进去!!真的不用!!”
男人一路穿过不见天日的地下深道,落进一重又一重的地障。
三十三道符,四十四处锁,还有七十七根钉。
像极了旁人的阴冷恨意,纵横交错的扎进地底。
酒窖洞开,长风呼啸着落进最深处,鬼火映亮交错铁牢的最后三道交叉贴在一处的,黑狗血画作的镇鬼符。
“嘘。”他低声道:“我来救你了。”
风声戛然而止。
修长双指揭开符纸,地牢铁栅尽数迸裂消散。
他们终于看见一个身着惨白囚衣的魂灵,满脸是泪的跪坐在原地。
作者有话说:
更了!!有点晚不好意思!!(猛虎跪地式道歉;
以及我感觉治愈向的故事一般起底都是全员美强惨……
说起惨,这本书里排名大概是解杏花>霜今>五哥>红袖>蔺竹这样子,嗝
第33章
传闻里的厉鬼此刻跪坐在他们面前。
身形已经趋于混沌黯淡, 连五官容貌都有些模糊不清。
她在人们口中,本应是癫狂又凶恶的血婆子。
三十年过去,仍是面有淤痕, 四处沾污,看起来苍白憔悴却又带着几分绝望的怒意。
大概是三道禁咒被揭开毁掉的缘故,她周身飘絮般的残魄缓缓回拢, 但再开口都只有依稀的泣音。
“姐姐!”苏红袖下意识解开外袍, 想要为她披上,一系过去扑了个空, 才意识到对方肉身尽毁。
蔺竹直接唤发财把韩老头驮过来。
“我问你, 你旁门左道学了不少,这些镇她的咒符都写了什么?”
“还能写什么啊, ”韩长法都不敢看那抹近在咫尺的白影, 双臂抱紧自己哆哆嗦嗦道:“不都是些化怨破煞的东西,来来回回就是那几样!”
书生听得敏锐:“化怨?”
“你们都知道,她有冤在身,明知故犯地把她镇进来了, 是还是不是?”
韩长法脸色一白,矢口否认:“我可没说这些,我什么都不知道!”
苏红袖转头看向他们:“蔺哥,你一开始就觉得这故事是假的, 为什么?”
她看到这样落魄的姐姐, 本能地就想要带她离开这种鬼地方, 但前面那些凶煞之说也太过出格离谱, 完全和眼前情形对不上号。
解雪尘还在抹除八方魂锁, 只抬眸看了蔺竹一眼。
“太古怪了。前面讲的那些故事里, 所有真正有所损失的人, 在故事里都没有一句证词。”
蔺竹看向韩长法,仔细回忆道:“突然暴毙的家丁丫鬟,全都是孤寡之人,平时一概不用回家探亲。而反水爆料的仆人,都是有家可逃有后路可走的。”
“再者,这故事的最后,林家荒毁,合庄富贵,连看起来最可怜的高夫婿都从头起家再次振兴,还纳了好几房妾室。”
“从头到尾,被攀咬泼污的只有林家上下,旁人还要将她家的屋瓦梁柱都拆分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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