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莫尔:“需要我和你一起吗?”
柯蓝想了想,缓慢地摇头,“我自己就好。”
“行,给你半个小时的时间,一会儿船上见,早点儿回去我还能再睡会儿。”
“好的。”
从楼梯上缓缓下去,柯蓝望着周围熟悉的场景,有些晃神。
他掐了一把自己的手臂,强迫自己走出那种怪异的朦胧感,这才加快脚步走到了地下室。
这座腐朽城堡中的地下室很大,一处是专门为索勋修建的,还有一处……
柯蓝走到了地下室的最深处,那里有一扇不起眼的小门,甚至可能连索勋都不知道这扇门的存在。柯蓝最初也不知道,直到有一次看到醉酒的格莱在门口不住地徘徊,年幼好奇心旺盛的柯蓝便将那里当做了一处新奇的探险地,也是在那里,他发现了某个被格莱隐藏了好几年的秘密。
柯蓝将手覆在落灰的门把手上,这里似乎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虫来过了。
——咔嚓。
门被拧开了,很久以前这里还挂着一把锁,但随着格莱的疯魔,那点儿藏在他心底的情愫终究是比不过权利欲望的撕扯,于是这里也从精心打扫的密室变成了落灰的杂物室。
柯蓝慢吞吞地走了进去,在狭小、充满灰尘的室内,只有一副矿石打造的棺材,质地坚硬,在半透明的色泽下,明显可以看到一把纤细的骨架。
“雄父……”
数年前还能隐约嗅到的熟悉气息早就消失殆尽,只有一副骸骨孤零零地躺在那里。
——那是他的雄父,是曾经被格莱当做“养料”吞入腹中、仅留下骸骨的伴侣。
柯蓝小心翼翼地从空间钮中掏出一块干净的白布,他将那些几乎一碰就碎的骨抱了起来,低声喃喃道:“雄父,我带你离开这里……”
与此同时,在赫尔狄克星的流沙之下——
几乎将自己扭曲地不成人形的肉块在黑暗中开始了独自的狂欢,由虫卵们支撑着这具亚雌的身体挥动着筋肉浮动的手臂,有意识地避开了洞窟下另一部分卵群的耳目,它们向着更深处前进——那个一直飘散着熟悉气息的更深处。
怪异的呓语从格兰的口中吐出:
“嘿嘿……是妈妈的味道……”
“越来越近了!”
“妈妈!我要妈妈!”
“想和妈妈永远在一起……”
“……怎么才能永远呢?”
“当然是……”
“融为一体了!”
终于走到了一处开着洞口的石道前,格兰大幅度地转了转脖子,他的骨头发出“咔咔”的声音,被肉块、卵核填充的脸部肌肉僵硬,试图勾出一个不那么恐怖的笑容。
他喃喃道:“妈妈,我们来了……”
哒,哒,哒。
靠近的脚步声在黑暗中响起,细碎的卵核们在夸张地嘶鸣着,等它们终于彻底走进来后,格兰那只被卵核填满的复眼上下转动,捕捉到了缩在角落里的一片阴影。
洞窟中流窜的风吹过,那阴影的轮廓似乎发生了细微的改变。
格兰勾出一个更加夸张的笑容,黏腻的声音中是故意装出来的温柔,“妈妈,是你吗?”
他顿了下来,攒动的卵核在复眼中跃动,猛然靠近了那一处阴影——
那是一片混杂的骸骨,凌乱地混合在一起,具体哪一块属于谁几乎无法分辨,但却散发着一股足以叫虫卵们察觉的气息。
“是妈妈呀……”
锃——
顾庭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他捂着心脏砰砰直跳的胸口,某种令他背后发麻的怪异感一直在叫嚣着。
“怎么了?”坎贝尔半张着眼询问道。
年轻的雄虫眉头紧皱,“有点不舒服的感觉。”
“什么感觉?”
“我也说不清。”顾庭嘴角平直,那种忽然升起来的毛骨悚然令他整个后背都泛上潮意,他揉了揉脑袋,忽然从床上下来,“我要去看看。”
坎贝尔半撑着手臂,他没有问去哪儿,只是道:“我和你一起。”
顾庭低头吻了吻银发雌虫的嘴角,“好。”
——他必须要再去地下洞窟中看一看。
第86章 徽章
“怎么想的这会儿下洞窟去看?”阿诺德手里拿着照明用的手电走在前面, 他身后跟着黑发蓝眼的雄虫,坎贝尔则走在略靠后一点的位置,甚至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串尾巴似的卵群。
这一趟夜行顾庭并没有叫太多的虫——阿诺德本身就生长于赫尔狄克星、同时是原始虫种雅克斯, 他知道的东西一定比星舰上的其他虫还要多;而坎贝尔就像是星盟的主心骨,即便顾庭长大了、可以独当一面了, 但当不安的时候他依旧喜欢可靠的“暴君”陪在他身边;至于卵群们,自然是因为它们最熟悉地下洞窟的构造。
因为虫的数量少, 所以他们一行的行动速度很快, 不多时便已经从放置吊绳的洞口跳了下来。
顾庭:“我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我没有办法形容, 但是很不妙。”
阿诺德:“是关于地下洞窟的?”
“是的。”
从午夜惊醒之后, 顾庭的眉头就没有放松过, 坎贝尔快走一步,拍了拍年轻雄虫的肩头,在对上那双似乎笼罩了浅浅一层灰霾的眸子后, 低声安抚:“别想太多, 等去了再看。”
“嗯。”虽然嘴里答应了,但那种萦绕在他心头的不安却没那么容易被驱散。
阿诺德晃着手里的手电照向洞窟的四周,原本跟在最后的卵群们窸窸窣窣窜到了最前方,担任起了领路的责任。
顾庭:“跟着它们走吧,另一部分卵群说之前见过了一个‘怪物’……我不确定我的不安是不是和这只忽然出现的‘怪物’有关。”
阿诺德:“什么样儿的怪物?”
“卵群们说是一个浑身都是肉块的不明生物, 最开始向它们靠近, 但是后来又离开了。”
“之前他们不是说洞底下除了卵群, 再没探测到其他生命体?”阿诺德挑眉,难不成是有什么未知生物甚至能瞒过机器的探测。
顾庭猜测:“也可能是后期进来的……”
“等等——”坎贝尔忽然出声。
“怎么了?”
银发雌虫摇摇头, 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 他将耳朵贴在一侧的石壁之上, 大约十几秒后, 才看向面前的两只雄虫,“你们仔细听,有声音。”
闻言,顾庭和阿诺德都有样学样,靠在石壁上屏息听着。
在无言的寂静环境下,他们甚至刻意放缓了呼吸,连带着心跳声都被闷在胸腔里,于是某些通过石壁传导过来的动静能够呼唤起耳膜的震颤。
——咔,咔,咔。
缓慢的,像是人偶的木制关节在摩擦的声音,并不尖锐,可那种不大有规律的声响却听得叫虫平白头皮发麻,似乎会联想到一些并不好的东西,可若是要仔细去辨认,一时间却也没有办法说清。
阿诺德皱眉:“那,是什么声音……”
“是咀嚼糖果的声音吗?”顾庭顿了顿,忽然出声。
这话一出,其余两虫再听的时候,忽然觉得无比贴切,或许说不是咀嚼糖果,而是咀嚼某种硬质的、却又有些脆的东西,甚至在咬烂后需要用牙齿交错着研磨,舍不得吞咽的感觉。
坎贝尔:“但是在这里,能咀嚼什么?”
整个地下洞窟中不是嶙峋的石块就是成群的虫卵,虫卵是软和的,那么还能嚼什么呢?
怪异的感觉似乎越发强烈,顾庭忍着后背的竖起的汗毛,道:“我们快去看看吧!”说着他越过阿诺德,半蹲下对卵群道:“那些声音你们能听到吗?如果可以的话,请带我们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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