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惟之派出去的人被全数歼灭,留下诱饵,他的住处也悄悄布下了天罗地网。
谁知秦惟之并未上钩。
一收到陆千阙获救的消息,他第一反应便确认了自己已经被出卖,当机立断丢弃所有灰袍人的线索,选择挟持宁秋砚准备离开溯京。
这一步他走得很好。
不仅将关珩引至偏僻处控制住,还给关珩留下了数十个贪婪的半成品。
幸运的是,瓦格纳及时发现了这件事。
当时等在停机坪送行的瓦格纳,其实也是在等待深夜潜行、来接宁秋砚的陆千阙。
宁秋砚听得心惊肉跳。
原来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早已暗流涌动,只有他还一股脑地钻进臆想中,妄想凭自己的力量拯救陆千阙,以最天真的方式。
“不用自责,你其实帮了很大的忙。”李唐拍拍他的肩膀,“真的,要不是你那么勇敢,带去了关先生提供的误导信息,秦惟之的注意力也不会都放在寻找灰袍人那边。不管他有没有买账,总之他还是暴露了人手布置。血监会那些混蛋最会观察蛛丝马迹,陆千阙能这么被找到,还是有你的功劳。”
宁秋砚:“……”
并没有被安慰到。
他吃完东西,默默地坐了一会儿,居然等来了德山和约书亚。
事情结束了,他们是专程来向宁秋砚告别的。
和来时一样,德山与约书亚又恢复了背包客的打扮,他们要继续环游世界。
“这次没有帮上什么忙,有点可惜。但是我们很高兴能认识关先生的血契伴侣。”德山说,“我们会在十二月返回朗伊尔,欢迎你和关先生来长住。”
“我的家乡有很多特色民俗,也有许多古老的传说,非常值得一来。”约书亚则神秘地冲宁秋砚眨眼,“相信我,你不会想要错过极夜的,到了那时,你可以双倍地拥有关先生,因为你将一天二十四小时和他在一起。”
宁秋砚说谢谢。
两人前后和宁秋砚拥抱。
轮到约书亚时,他特地在宁秋砚的耳旁说:“关先生很爱你。”
宁秋砚猛地一怔。
他和关珩之间从未提到过这个字,饶是他自己,似乎也有些羞于表白。
何况从来都很内敛的关珩。
“是真的。”约书亚说,“转化是爱,但是有的时候,不转化也是爱。”
第109章
宁秋砚还不能马上去见关珩。
大概所有人都知道他醒来的消息,翌日,黑房子很快又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瓦格纳·琼斯趁夜而来,他没有上楼,只是止步于黑房子的小花园里,打量着这个关珩为他的血契伴侣打造的爱巢。
“你好,我年轻的朋友。”他说,“你感觉还好吗?”
万年不变的开场白,用在此刻有别样意味。
宁秋砚本来想要谢谢瓦格纳救了自己,却怎么想都觉得非常怪异。
他不认为瓦格纳从是一开始就站在关珩这边的,否则那时瓦格纳不会将他“软禁”留在庄园。
瓦格纳到底是敌是友,其实让他很难区分,总之他最好离瓦格纳远一点。
最后他干脆选择了提问。
“琼斯先生,你为什么……”
瓦格纳似乎知道他会有这样的疑问,礼貌地请宁秋砚下楼。
等宁秋砚来到了花园中,他才解答道:“我还没对你介绍过,我在转化前曾是是个非常成功的商人,产业遍布世界各国。”
宁秋砚:“……”
瓦格纳微笑:“是真的,我非常有名,你现在在网络上也能查到我曾经获得的殊荣。”
显然现在说这个是不合适的。
瓦格纳的自我嘉奖点到为止。
“不幸的是在血族世界拥有财富不代表拥有话语权,我总是显得太被动。”瓦格纳道,“其实我并不在意世界由谁主宰,是人类,还是血族,对我来说有什么区别呢?我只是不想被处处桎梏,想做我自己世界的主宰而已。”
他徐徐讲述。
“可是真的很难啊……无论是哪个世界都总是那样,你再洁身自好,再与世无争,都有人的脚践踏你的地盘。”
“你知道的,我一直都很想拉拢关先生。”他说,“毕竟像关先生这样的身份,如果我不能和成为朋友,早晚都会成为敌人。”
宁秋砚的确很清楚瓦格纳对关珩的态度。
他数次邀请关珩,更曾通过手段买通香水广告迎合自己的需求用以讨好,在这一点上瓦格纳没有撒谎。
“这一次关先生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不仅能使我疑虑全消,还能完美地救回你和陆千阙。”瓦格纳说,“遗憾还是有的,但有得必有失,权衡利弊之后,选择最有益的才是最优解。”
宁秋砚绷紧了唇线。
看着宁秋砚,瓦格纳莞尔,那对毫无感情的银色眼珠迸发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狂热:“何况,还有什么比双向奔赴的爱情更动人呢?”
“你为了他能豁出性命,他为了你能甘愿忍受那些讨厌的蚂蟥……在关先生第一次为了你出岛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一定把你看得很重,因为我能在他身上看见某些和我非常相似的地方,真是非常难得。”
宁秋砚忽然觉得,瓦格纳·琼斯或许根本就是个恋爱脑。
从数百种为了纪念血契伴侣而陈列的收藏,到热衷于为每对血契伴侣举办的山茶花之夜,就算一切都是假的,他的恋爱脑也是真的。
瓦格纳可能是真的比任何人都希望宁秋砚被秦惟之转化。
他才是最疯狂的那个。
瓦格纳不是空手而来,带来了一份礼物。
那是个有着繁复花纹的古朴木盒 ,从秦惟之处缴获而来,里面装着关珩的刀。
“请帮我还给关先生。”
瓦格纳说。
“我的朋友,其实就算不是为了关先生,等到了最后那一刻,我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你被掳上飞机的。这份礼物算是我对你保护不力,害你平白被咬了一口的补偿。”
*
曲姝给宁秋砚买了新手机,他想给关珩发信息,打完又删除,觉得必须要和关珩见面后再说。
大家都让宁秋砚好好休息,可是他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会浮现关珩浑身是血,形销骨立倚在墙边的模样。
那些劣等怪物蚂蟥般吸附在年长吸血鬼的皮肤上,疯狂地吸食了不知道多久。
明明没有亲眼见过,但画面就是不断地在宁秋砚脑中出现,让他满头大汗地醒来,睁着眼睛到天明。
关珩应该是山顶峭壁上的一捧雪,肮脏触不到,污垢碰不到。
他这一次做错了。
如果他能听关珩的话,严格地按照吩咐去做,那么秦惟之根本没有机会将他骗上车,后来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他错得离谱。
又过一日,陆千阙终于来到了黑房子。
陆千阙的右手已经完全长好了,但还是不得轻松,顾煜现在每天给他打二十个电话,强烈要求要转回原来的学校,还要求与陆千阙二十四小时待在一起。
等再过几天,关珩回渡岛,陆千阙便也要赶回洛川。
“先生要回渡岛?”宁秋砚抓住关键信息,“伤势是不是很严重?”
“不严重,只是失血量有点大,对摄入量的需求也就大了。”陆千阙说,“有迅速恢复的办法,但是你知道先生的,他有自己的原则。”
陆千阙语气如常,像在谈论一场感冒。
不只是陆千阙,其实是所有人的表现都很平淡,没有任何人责怪宁秋砚。
永生给了他们处变不惊的能力——反正他们不会真正被杀死。
这种能力形成对生命的蔑视,扭曲了他们的世界观,也彻底麻木了感知。
如关珩对宁秋砚说的,人类和血族有本质上的区别,从被转化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彻底与人类身份所拥有的一切告别了。
两者永远都无法做到真正的感同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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