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砚自己笑笑,追了上去。
回到店里,天已经黑了。郝文轩和许优优特殊情况先行下班,邵含祯自己看店,宿砚自然也不会走。一下午因为那个女学生的事情精神紧绷,现在弦儿彻底松了,邵含祯在柜台后面昏昏欲睡。
快下班了,剩下那几桌都是常来的熟客,邵含祯把帽子扣上、压低帽檐打瞌睡,反正有宿砚呢。很快他便真的睡着了,宿砚偶尔瞥一眼他,一会儿觉得脖子上的蚊子包痒得要命,一会儿又奇异得平静了。
打烊前几桌熟客过来结账,发现邵含祯扣着帽子一动不动,好奇问说:“老板咋了?”
宿砚轻轻眯缝起眼睛,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小声答说:“睡着了。”
几个熟客走后,宿砚轻车熟路关掉大灯,在邵含祯旁边坐下来。他没急着喊醒他。几分钟后,邵含祯自己醒了,猛地坐起来道:“几点了?”
他迷迷糊糊把帽子戴好才发现灯都关了,宿砚托着下巴在旁边看他,顺口答说:“现在可以下班。”
邵含祯一脸懵地看看四周,见桌椅摆放整齐,一切井然有序。他又放松下来,也在桌面上托起下颌道:“这一觉睡的。说实话那个女孩儿搞得我还挺紧张。”
宿砚想了想,缓缓道:“哥,你知道——有些宗教认为功是不抵过的——”
“啊?”这个说法有点颠覆想法,邵含祯下意识地追问说:“为什么?”
宿砚慢慢解释说:“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大概是,功和过是分开计算的两码事,所以功是不能抵过的。”
这样说邵含祯就明白了。他没说话,思绪有点飘忽。邵含祯不清楚那个女学生的厄运线是怎么来的——也许就因为她偷偷拿了校工的扳手,他更不知道能被剪去的黑线又是不是因为女孩救了那窝失去妈妈的小猫咪。但他很清楚女孩的好心确实拯救了两只幼猫,让它们至少不会在夏日酷暑里和妈妈一样死去。
邵含祯叹了口气,忍不住说:“感谢善良的孩子们。”
宿砚笑了笑,点头道:“嗯。”
邵含祯叹完气,陡然想起件事,脱口而出道:“坏了,忘了拜托她千万别跟丁老师说又遇见我们了,要不可真是说不清楚。”他痛苦道,“万一她说了,那只能祈祷傅一斐机灵点帮忙圆过去了。”
宿砚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地沉默半晌,盯着他说:“感觉你和傅一斐变熟了。”他凑到邵含祯脸前道,“你们不会有什么小秘密吧。”
邵含祯心道他跟傅一斐确实没什么小秘密,但跟傅一斐的前任小姨丈有。他看着宿砚,宿砚微微蹙着眉,有点不高兴,放在桌上的另一只手掌心包着厚厚白纱布、像个狗爪子。看着看着,邵含祯自己好像也被蚊子给咬了,心上浮起一层轻颤。
他抿了抿嘴,把帽子掀开,倾身过去亲了下宿砚。这感觉跟宿砚吻他的时候不太一样,前几回他都没发现宿砚的嘴唇很软、睫毛也很软,会轻轻扫过他的脸。
两人分开了,宿砚托着下颌的那只手食指在脸颊上轻轻点了几下,说:“话梅味的。”他舔了下嘴唇,“吃到你的唇膏了。”
第七十九章 ·就是这样
这次他主动说:“好吃。”
邵含祯无言片刻,站起来道:“唇膏好吃什么。”他拿帽子拍他后背一下,“回家了。”
两人沿着真理巷的蔷薇花墙慢慢往回走,宿砚手腕上的厄运线有半面没被纱布挡住,与夜色融为一体,看上去就像他的手腕缺了一块儿。邵含祯看在眼里,悄悄抿紧了嘴唇。他落后几步,宿砚发现了,停在路灯下面回头等他。头顶的灯让他密密的睫毛看起来闪闪发光,邵含祯站着看了他几秒钟,走过去用两手拇指和食指比了个圈,轻轻“放”在宿砚头上。
宿砚不明所以,带着好奇道:“嗯?”
邵含祯没告诉他那是安上去的“天使光环”,他感觉自己有点傻。宿砚没有天使光环,反而是审判的黑色线圈会永远锢在他手腕上。邵含祯和他对视了须臾,轻声道:“念念,之前……我没有回应你——”
“给你造成困扰了吗?”宿砚只说。
邵含祯缓缓摇摇头,认真道:“我在想,关于我们的一切都是建立在厄运线的基础上。但是解厄人和系厄人的日子无论如何都会在三十岁结束,到那时候我们该怎么相处?”
他说着说着有点窘迫,也许是自己考虑太长远了,毕竟三十岁距离宿砚还有整整七年,即便是自己也还有三年呢。但邵含祯偏偏就不是那种“过一天算一天”的性格。因为珍惜才惶恐戛然而止。
他停了停,看向宿砚。宿砚奇怪道:“可是我又不是喜欢厄运线,我是喜欢你。”
邵含祯一下子愣住了。宿砚想了想,微微仰头道,“没有这些事以后时间就真的只属于自己了。我们可以去旅游吗?我还挺想去旅游的,毕竟也在关州市关了太久……”路灯的光线有点刺目,在眼底留下几个绚烂的光圈。他收回视线认真道:“我知道你觉得自己不了解我。”
还真是什么事都逃不过他。邵含祯有点无奈,刚想开口,宿砚缓缓说:“我自己也不太了解我自己。”他说着攥住邵含祯的手腕,慢慢朝着家的方向走。
“之前没什么事的时候就是看看借阅室的书,其实有时候周末我也去图书馆上班的,我不想和其他人在一起待着,也不想出去转悠,因为不想看见黑线。”宿砚说话时目视前方,口气也很平淡,“我的时间被本来应该跟我毫不相干的人填满了。但我想跟你待在一起,是我主动找到了你,也是我主动选的跟你在一起。”
蓦地,邵含祯心里有点难过。他低声道:“念念,我有时候跟你一起会觉得时间过得特别快。你说你其实也有这种感觉,对吧?”
宿砚点了下头,邵含祯继续道:“那你有没有想过,没有厄运线与剪刀后的生活,时间的快慢就没那么那么重要了。”
想不到,宿砚毫不犹豫地“嗯”了声,又说:“可是我想把我的时间交给你。和你一起,时间的快慢本来就没那么重要了。时间里有什么才重要。”
或许有人刚刚上楼回家,远远已能看到楼道口的声控灯亮着。一小盏暖色的灯,点亮回家的路,普通但又重要的东西。两人都没有再开口,邵含祯甚至走了几秒钟的神。他已经很多年没被人牵着走过了,心里像是沉甸甸的,坦然中又有小片的颤动,把稀松平常的事情变得令人目眩神晕。
走着走着,他的手往上缩了缩,牵住了宿砚的手。宿砚顿了下,攥着他手指的动作多了些小心翼翼。两人停在楼道门口,灵敏的声控灯不知被什么触动,倏地又亮起。宿砚看向邵含祯,突然抱着了他,两手轻轻搂着他的腰,把头埋在邵含祯肩膀上。
究竟是什么把牵手和拥抱变成不普通的事。原来拥抱还可以从对方怀里听见彼此的心跳声。为生活点亮小小奇迹的大概不是所谓的厄运线,就像头上的这盏小灯令人温暖不因为它本身,而是因为它代表家的方向。
邵含祯不知不觉笑起来,他轻轻摸了摸宿砚后背,小声说:“回家了。”
“回谁家?”宿砚闷声道。
邵含祯牵着他上楼梯,“各回各家。我得把这几天穿的衣服再拿出来粘粘毛,还以为都取干净了,结果还是有东海的毛毛。”他说着观察了一下,怎么宿砚身上看着就没什么狗毛呢?
宿砚若有所思道:“干脆我把楼下的房子买下来打通个楼梯好了。”
邵含祯低头开密码锁,按了两个键他回头,见宿砚还是一副在考虑的样子、似乎是认真的。他无奈道:“等你合同到期再考虑这些吧——”东海已经开始挠门了,邵含祯继续按密码,“反正你身上也没狗毛,肯定有法子。”
东海直接从门缝里钻出来扒拉人,宿砚顺手接住它,“我可以付违约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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