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柏舟本人的健康,才是现在的重中之重。
严峰看着神色焦急的宋尧,低声道:“宋女士,我感到很抱歉。”
宋尧抿着嘴唇,她透过玻璃看着监护室内的闻柏舟。
她的舟舟躺在那里,嘴唇干燥、面色有些发白,看起来不怎么健康,但她其实早就看习惯了这个模样。
这孩子投入去做某些事的时候,总会全副身心的沉浸进去。会忘记吃饭、忘记休息,要一鼓作气的将事情办完了,那些被他大脑遗忘的疲劳辛苦,才会再次找上门,将他压垮。
他现在看起来,就像是熬了几个漫长的夜晚,画完了一副让自己格外得意的画作,于是将画笔一扔,就地睡着了。
宋尧定定地看了他许久,想不起来自己面对过多少次这样胡来的闻柏舟。
她心中无数情绪升腾,最终也只化成了一个哑声的询问:“检查单呢?”
严峰连忙递给她。
她一张一张地看得格外仔细,如果闻柏舟醒着,她肯定会拿着检查单敲他的头,说他:“一天天的不睡觉,检查报告倒是很正常。”
可现在这样,这种看起来完全健康的检查报告,都不能让她有片刻的安宁。
宋尧慢慢把检查单折了起来,正想放进包里,才突然意识到:“这个你们要留着是不是?”
“不留。”严峰连忙说,“医生那里有电子档,纸制报告您可以拿回去。”
宋尧点了点头,她收好报告单,才慢慢地说:“你们不要通知老闻,他爸爸的计算进入了关键期,这关乎着咱们飞机的下一步研究,不要去打扰他。至于舟舟……”
她将目光再次投向安睡着的闻柏舟,轻声说:“不是说舟舟疲劳过度吗?那我们别慌,就先等一等,看看他……能不能睡醒了。”
她说完,走到一旁坐了下来,似乎准备在这里守着。
严峰迟疑许久,才跟着走了过去。
……
闻柏舟依然走在路上。
这条路很黑也很远,但神奇的是,他并不觉得焦虑。
他笃定了目的地就在前方,所以身边的一切都不会将他动摇。
那些随着他的脚步打开的门越来越多,里面的环境逐渐变化了。
门后多出了许许多多的人。
有啼哭的婴儿,有哀嚎的孩童,有惨叫的少女,还有濒死的老人。
风一阵阵地吹着,寒风带着声声凄切的呐喊,萦绕在独行之人的身侧。
那凉意不仅仅只是在耳畔,它刮在身边,就要浸透到骨子里去。
闻柏舟觉得越来越冷了,他把手插进衣兜里,裹紧了衣服慢慢地走。
眼前猛地打开了一扇门。
门内流血漂橹,有浑身染满血污地人睁大了眼,朝着他伸出手。
闻柏舟注视着那双眼睛,默默倒退了一步。
“你这个伪善之人!”
门内有人怒号。
紧接着,无数咒骂从其他门里传了出来——
“你见死不救!”
“你这个道貌岸然的懦夫!”
“你这个欺世盗名的败类!”
听着那些高高低低咒骂的话,闻柏舟突然觉得有些委屈。
他只是不想走进那些门而已。
“我不是医生,没办法治病救人。我也不是圣人,做不到普度众生。我没什么权利,也没有更多的能力去阻止战争。”
他坦然地看着门里的一切,慢慢吐出一口浊气:“我承担不来那么多的人命。”
所有的咒骂声突然一滞。
它们尴尬地收了声音,没有了七嘴八舌的怒骂,似乎连呼吸的空气都开始发冷。
闻柏舟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鼻子,他迈步绕过那些敞开的门,再次往前走去。
随着他的脚步,身后看不见尽头的门一扇扇关闭。不久后,他眼前又出现了新的门。
一步跨出,破旧的大门豁然打开,门后是堆积如山的金银。
又一步跨出,另一扇门后,是数不清的高科技产物。
再跨出一步,门后甚至出现了历史上知名的大艺术家,对方转过头,冲他微笑:“孩子,来,你到我身边来。”
闻柏舟顿住了脚步。
他凝望着那位艺术家,许久后才开口:“我很喜欢您,但我已经有老师了。”
说完,他再次往前走去。
这一次,门后出现的不再是痛骂,而是无数的保证。
“我很欣赏你,你来拜我为师,我会让你青史留名。”
“孩子,只要你进来,你将成为这个国家的王。”
“我有无数财产,我能左右这个世界,只要你来,你就是我唯一的继承人。”
闻柏舟面对他们,比面对之前的咒骂更要坚定。
“我不缺爸妈,不缺钱,也不缺爱。”他冷静地说,“至于青史留名,我自己会努力。”
他一直坚信着,每一个作品,都有它自己的命运。
作为创作者,他只能保证自己落下的每一笔,都不辜负他的付出,也不辜负他一路走来的感悟。
画笔收起的那一刻,那幅画就完完全全的交付给了观众。
它会有怎样的命运,会被如何解读。都是创作者再也左右不了的事情。
即便他的声名与作品的命运息息相关,他也只能保证自己不浪费每一场经历。
优秀的老师他已经有了,丰富的人生他也正在经历着。他不需要其他外力,来帮助他“青史留名”。
不知道走了多久,寒风已经足以将他冻僵。
可他一直在走着。
并且坚定的走到了一扇紧闭着的门前。
那扇门被寒冰封冻,破旧的铁皮上甚至染上了血色。闻柏舟伸手一碰,连指尖都被冻得发疼。
他收回手,只这一瞬间,身侧顿时又打开了两扇门。
门后是他自己。
或者说,是两个未来的闻柏舟。
一个他意气风发,被所有的赞美环绕,家人与朋友为他为傲,他是享誉世界的艺术家。
一个他寒酸落魄,身边是无数无人欣赏的画作与酒瓶。他与酒与画笔相伴,无人在他身侧。
他站在两扇门中间,脱下自己的外套裹在手中,用力去推那扇打不开的门。
“你不过来吗?”艺术家闻柏舟问,“你只要过来,就能拥有一切。”
“你不来救救我吗?”落魄的闻柏舟问他,“我是另一个你,你不来挽救自己的人生吗?”
闻柏舟用力推着门,他低声说:“我从来只认为,只有经历才能造就一个人。我没有经历过的生活,那就不是我。”
他侧头看着那个落魄的闻柏舟,说:“如果你是我,那你就该知道,只有你自己才能拯救你自己。”
他说完话收回眼,更用力地去推门。
寒气浸透了外套,染上了他的手心。
身后寒风呼啸,吹得他很冷。手里寒冰刺股,冷得他牙根都在打颤。
可他没有松开手,他没有犹豫地用尽全力在推门。
“咔嚓。”
冰层破裂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冰层缓缓皲裂,稀碎的冰屑一点点落入脚下的漆黑,随后是小块的冰块。紧接着,大块冰块如同山崩一样的裂开。
它们坠入漆黑,如同坠入永不见底的深海。
“吱呀——”
铁门被缓缓地推开来。
“砰——”
身后所有的大门齐齐关闭,唯有眼前这一扇,被人用力的推开了一道缝。
闻柏舟用力地挤进了这道只对他敞开了一条缝的门内。
门后,有温暖的灯光倾泻而下,驱散了他身上所有的寒冷。
耳边渐渐多了一些声音:“嘀——嘀——嘀——”
眼前的深黑在嘀嘀声中逐渐消退,有光刺得他眼睛反射性的流泪。
“舟舟?”
手里感受到了一个温暖的温度,有人握住了他的手,正在呼唤他。
“舟舟,能听见吗?”
上一篇:脸盲狱主修真记
下一篇:【ABO】帝国上将的玫瑰治愈剂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