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亚近乎恼怒地瞪着她,嫌弃地拍掉她的手:“我没扯开话题,因为我本来就不想。”
蓝摩默默地喝着自己的水,不想加入这场睡来睡去的对话,特别是两位主角还是他认识的人。
“我不拿这事儿做交易,可不代表我讨厌。”伊诺拉说,“我知道你对这事儿很警惕,不想沾上什么莫名其妙的病,有时候是挺要命的,不过又不意味着谈它有什么羞耻的。对吧,蓝摩?”
这片黄土被死亡跟恐惧统治得太久,任何东西几乎都已经消散,只余下发泄跟放纵。
情绪总是需要个出口,杀戮是,性当然不会是例外,死在这件事上的也不在少数,而女人比男人担忧的事情要更多,除了病之外,伴随而来的很可能还有□□甚至是怀孕。
甚至一些漂亮的男人也会遭遇差不多的事,除了怀孕。
“我没觉得羞耻。”狄亚冷淡道。
蓝摩终于意识到自己逃不开这场对话,于是他做了最后的挣扎:“也许这不是我们应该管的事。”
“本来不是。”伊诺拉趾高气昂地抱着手,“不过他请我们喝酒开始,就明摆着是我们要管的事了。”
蓝摩不懈努力:“我可以付我自己这份。”
狄亚开始反思发疯的人有没有可能是自己,而不是伊诺拉。
“我跟你认识很久了。”伊诺拉终于认真起来,“狄亚,我们都是只相信自己的人,所以我们才没有同伴。看看你现在在做什么,你不满意自己得到的答案,却没办法反驳罗衡,所以你没办法才找上我。”
狄亚微微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不知道是难以置信这番话,还是难以置信这番话是伊诺拉说出来的。
如果是后者的话,伊诺拉会揍他的。
“这才不叫理解知识。”伊诺拉让人难以忍受的洋洋得意起来,这次她实打实叫了杯酒,作为自己的酬劳,“你压根都不接受,怎么能叫理解呢?”
烈酒只有一小杯,伊诺拉一口闷进去,觉得人都烧起来,她幸福地陶醉在这种难得的晕眩感之中,打了个嗝。
实际上,她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罗衡可能会知道,不过他们正讨论的就是他的事咧。
狄亚突兀地陷入沉默,伊诺拉又摇头:“好吧,也许你就是不服气,不服气他说你不懂,不过那又怎么样呢?难道会要你的命吗?你也不是在意这种事的人,不过嘛……”
“不过什么?”
伊诺拉耸耸肩:“也许只是这座城市的问题,我来了这里之后也怪怪的,可能是闲下来,总会想些有的没的,说不定等我们出去之后就好了。”
“伊诺拉,当我以为你聪明的令人惊讶时……”狄亚沉重地叹息了一声,“你又会立刻告诉我这只是错觉。”
伊诺拉直接对他翻了个白眼:“又不是我让你来问我。”
狄亚喃喃道:“没错,看来我也是个笨蛋。”
“就我来看。”蓝摩终于在良久的沉默里找到自己的声音,“这事儿非常清晰,狄亚,你对这个答案并不在意,就像你对城主的所为没有半点反应一样。”
狄亚跟伊诺拉忽然都看过去,静静聆听这位信徒的言语,仿佛倾听神音。
伊诺拉小声问道:“怎么,我还以为这是两回事呢。”
“我对你们都不了解。”蓝摩叹了一口气,“我只能说,这就是一件事,你并非在困惑你缺失什么,你针对的也并不是这一缺乏的能力,只是这句话成了你的障碍,你误以为这才是问题。”
狄亚困惑:“障碍?”
“没错。”蓝摩无可奈何,“它阻止你接近罗衡,这才是真正让你烦心的事。”
伊诺拉忽然道:“那不就跟我说的一样?”
蓝摩没再说话,他看上去对这件事已经彻底失去兴趣,倒不如说,他正是为了结束这番乏味的闲聊才开口的。
第77章 金羊毛
城主总是忙碌,可也有些时候例外。
在等待的第四天傍晚,众人吃过晚饭之后又过了两个小时,城主派了个人来请罗衡。
当时罗衡正在房间里整理自己这些天能想起来的一切东西,他不知道多少能派得上用处,也不知道这些东西有什么意义,毕竟再好的规则也需要人来施行,金羊毛城的人还是太少,人才更少。
这世上有很多道理,纵然所有人都明白,可用不起来,就只是道理而已。
不过,万一呢?
得到邀请时,罗衡正好整理完自己的资料,于是他干脆带着那本记事本过去,不过出人意料的是,这次地点不再是城主的办公室。
守卫带着罗衡来到一片陈旧且空旷的住宅区,他们俩的交通工具相当朴素,是两辆共享自行车,甚至是罗衡自己买的单。
住宅区并不算很高,地方也有些偏僻,虽然附近还有路灯充作光源,但在漆黑的夜色里仍然显得格外阴森。
如果不是罗衡带着武器,他会怀疑这是一场假借城主之名的打劫。
“城主在天台上等你。”守卫指路告诉罗衡。
在楼外有一条来回曲折的消防梯,可以不进入大楼就一口气走到天台上去,每一层的门都已经被拉开,罗衡只好走上去,并在心里祈祷它们还能用。
楼梯当然很牢靠,罗衡也成功抵达天台,到了上头后,他看见城主坐在一张折叠椅上。
在城主的身旁,还有另一张折叠椅。
“张涛做得怎么样?”罗衡说着坐下来,把本子放在自己的膝盖上,任由夜风吹拂自己的脸颊。
整座城市仿佛安静下来,能偶然看见远处的灯火,并不算密集,可是与荒野上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相比,这些灯光就如人造的星辰,闪烁着指引方向。
“他完成了我交给他的任务。”
过了好一会儿,城主才做出回答,他的心神仿佛沉浸在这片连绵的黑暗之中,夜晚是一张遮住残缺的面纱,只留下引人遐想的地方。
黑暗之中无数的线条与轮廓延伸着,连接向天际,街道、人群、大楼、车流在模糊之间仿佛还留在最鼎盛的时刻,永恒地伫立在黑夜之中。
罗衡见过被陨石伤害的城市,它们大多残缺破败,没有这样鲜活的面貌,如果非要说的话,他走过的城市大多成了具腐烂的尸体,而金羊毛城看上去却像是截肢的残疾人。
即便缺损严重,可仍然活着。
“你在做一件很伟大的事。”
罗衡坐在并不舒服的折叠椅里,这把椅子大概也是旧时代的产物,已经老得很厉害了,关节处锈死了,很难挪动,皮革表面早就破了口,爆出里面的海绵,被胡乱打上三两个补丁,又在补丁上也破开口子。
路上忽然响起单车的铃铛声,还有猛然的一声急刹,在黑夜里看不清是从哪儿发出来的,晚风里没传来车主的嘟囔,只能听见车子又重新在道路上晃荡起来。
“伟大?”城主轻笑了一声,他的手搁在自己的肚子上,正仰着天看着星星,“你好像很喜欢用这个说法,伟大的人,伟大的事,伟大的什么什么。”
罗衡微笑着询问:“这让你感觉不舒服吗?”
“那倒没有,其实正相反,让我挺陶醉的,很多人会夸我有本事,会夸我有能力,会夸我怎么还不死。”城主短促地从口中溜出一点笑声,难以分辨是在自嘲还是嘲讽他人,“可没什么人会说我是在做一件伟大的事,几乎让我以为如果我死了,这事儿就糟了。”
罗衡陷入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如果我的话让你感觉不舒服……”
“不不不,别这么想。”城主摇摇头,他说,“我只是看了你给我的东西,许多事都很有启发,别太在意了,我总是这么抱怨,你就只是随便听听。”
罗衡轻轻应了一声,不过看上去并没有打算随便听听。
城主只好说明自己真正的意思:“你说话真是太急了,倒是让我有点不好继续下去。你可能好奇我到底邀请你来干什么,事实上,我只是还不死心,想问问你愿不愿意留下来,参与这伟大的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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