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昊精疲力竭,道了声对不住,收了天地炉和香案。大家都很气馁,这里的鬼该有多凶,竟然能把人家家里供的仙家给截了。所谓仙家,其实也是一种异常生物,只是在一个家族的数百年供养下得到了驯化,不像野地里那些异常生物那么凶猛邪恶,能为人所用,帮人看事。现在出马这个法子废了,大伙儿只能另想法子。夜里外面凉,大家返回大厅里歇着。今夜是禁区第一夜,大家商量之后,决定轮流守夜。
张嶷却睡不踏实,总觉得不对劲,又悄悄回到停车场端详关昊呕在地上的血,血液里的毛发看得他浑身不舒服。
明岳和这里的人都不熟,尾巴似的跟着张嶷,也蹑手蹑脚跟了出来。
“怎么了?”他问。
“我不觉得他的仙家是被截了,”张嶷指了指地上的黄毛,“我觉得他是把自己的仙家给吞了。你看这狐狸毛还有这血,像不像吞吃之后吐出来的残渣?”
“这话不能乱说,出马弟子吞家仙,除非他是不要命了。”明岳低声制住他。
“你还记得我们听到的第一声狐狸叫吗?那个声音和他后来唱神调的声音像吗?”
明岳细细回想,也开始动摇了,那狐狸的叫声柔软绵润,后来唱词的声音却尖细沙哑。张嶷说的有道理,这听起来完全是两种生物的声音。
“出马的本质是请神仙上身,”张嶷脸色凝重,“妈的,关昊估计是被别的小鬼上身了。”
明岳双手合十,暗暗叫苦,“刚送走一个鬼,怎么又来一个?”
二人正说着,忽听见背后一个尖细的嗓音轻轻问:“你们在干嘛呢?”
第52章 医生日记
二人背后浮起细细密密的霜毛,慢吞吞回过头,便见关昊扭着腰走过来。他走路的样子怪极了,踮着脚尖,好像踩着高跟鞋。一个一米八几的糙汉做出这么女性化的动作,样子十分诡异。明岳的光头上滋滋冒汗,攥着佛珠的手微微打颤。张嶷比他镇定一点儿,笑脸迎人,道:“没啥事儿,里面闷,我们出来散散心。行了,大晚上的出来不安全,我们回去歇着了,哥们儿你也早点休息。”
说完,张嶷拉着明岳往大厅的方向走。二人克制住自己不回头,假装没有发现关昊的任何异样,打算回去找人商量商量对策,看能不能趁关昊不注意偷溜。二人回到大厅,忽然发现不对劲。医院没有电,入夜就乌漆嘛黑。之前张嶷在大厅里点了白蜡,一方面照明,另一方面照鬼。
现在,幽幽的蜡烛光下,大厅里站了许多穿着病号服的病人。所有人都没有五官,脸上是空荡荡的一片,犹如一张被压平的白纸。考生三两成堆,蹲在黑暗处,正蹑手蹑脚往走廊那儿去,试图逃离大厅。病人们听见张嶷和明岳推门进来的声响,齐刷刷地回过头,二人瞬时僵在原地。张嶷心想,改天他要问问靳非泽,他们精神病都有夜游的习惯么?
“你们怎么不进去呀?”身后那尖细怪异的声音又响起来,“快进去呀。”
张嶷和明岳并肩站在门口,二人都冷汗直流,眼见黑暗里最后两个考生双手抱拳,露出抱歉的神色,弓着背逃进了走廊。
关昊变了形的怪脸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两肩之上,正眯着眼睛阴笑。
“快进去呀。”他催促着。
张嶷说:“大师,我数三下。”
明岳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
关昊的脸忽然变得狰狞,张嶷直接跳过三和二,大喝一声:“一!”
他掷出了霍昂给他的手榴弹,明岳脱下僧袍,兜头罩住关昊的怪脸,一个过肩摔把他摔进了大厅。二人立刻关上门,扭身就跑。身后一声巨响,火光四溅,大厅炸了个稀巴烂。
姜也和霍昂正走在黑暗的走廊里,他们在走廊里走了有二十分钟,竟然一个拐弯点都没有遇见,显然是遇到了鬼打墙。
霍昂问:“怎么找你妹妹的内脏,你有头绪吗?”
姜也把手电筒的光往天花板上指,霍昂看见陈旧泛黄的天花板上有一行赤红的血手印,朝着走廊深处延伸。
“新鲜血液,一定是妙妙的。”姜也说,“施阿姨应该往这个方向去了。”
“施阿姨?”
姜也正要回答,身后突然传来爆炸声,二人同时回头,又交换了个眼神。
大厅那边出事了。
霍昂拿出对讲机,“小道士小道士,活着吗活着吗?”
张嶷气喘吁吁的声音传进来,“活着活着,我和光头大师跟其他考生失散了。你们在哪儿,我想办法去找你们会合。”
“别,”姜也端起步枪瞄准前方,“我们遇到怪东西了。”
手电筒的光照亮前方,笔直的走廊里忽然出现了一个带血的转椅,正自动打着转。
“什么东西?”张嶷问。
“一把会自己转的椅子。”霍昂嘶了一声,“你们这儿椅子还能成精?”
“二位,”明岳敦厚的声音传来,“带了照相机吗?请用照相机照一照那张椅子。有时候人眼看不见的东西,镜子、相机这些能反映影像的东西能看见。”
姜也从背包里取出单反,对着那张椅子照了张照片。闪光灯亮过之后,单反的屏幕上出现面前的景象,霍昂和姜也同时看见椅子上坐了个穿着病号服的老奶奶。那老奶奶神情木讷呆滞,面朝着他们的方向。霍昂对着椅子放了一枪,消音器减弱了枪声,椅子上出现一个黑洞洞的弹孔。
椅子不转了,霍昂问:“照照看,是不是打中了?”
姜也又照了一张相。
单反的屏幕上,椅子里的老奶奶不见了。姜也又照天花板,没有。姜也再照左右两边,都没有。
霍昂说:“可能被我吓跑了,老人家胆小,正常。”
姜也觉得没那么简单,鬼喜欢趴人背后,他想了想,自拍了一张,依然没有。霍昂已经开始无聊了,掏出打火机想抽根烟,但他这打火机怎么打也打不着。他骂了声操,正要收起打火机,姜也端起单反,照了张霍昂的像。
单反屏幕上,老奶奶正与霍昂眼对眼站着。她张着嘴,试图咬上霍昂的脸庞。她这张嘴长着好几排尖牙,跟鲨鱼嘴似的,要是被她咬着,霍昂起码得丢半边脸。
姜也正要出声警告,霍昂看姜也眼神一变,机敏地发现不对劲,直接丢了打火机,右手掏枪向前射击。火花爆出枪口的刹那间,二人都听到一声凄厉的尖叫,尔后一阵寒气刮过,前方的黑暗猛然后退消散,走廊的拐角出现在他们眼前。天花板上的血迹也随着拐角左转,进入了一个关着门的房间,房间上的门牌上写着——“注射室”。
保险起见,姜也对着四周照了一圈,确定那鬼奶奶已经消失,才蹑手蹑脚走到注射室前面。他和霍昂一左一右靠在注射室门口,霍昂贴在门上的玻璃格上往里看了看,说:“里面好多鬼。”
姜也也往里看了看,注射室的椅子上坐了许多影影幢幢的人形影子。配药室有个冰箱,应该是放一些需要的冷藏的药剂,冰箱门的上面有个鲜红的血手印,妙妙的内脏很可能被施医生放进了那个冰箱。
霍昂端起枪,问:“要不进去扫一圈?”
姜也摇摇头。即使装了消音器,步枪的枪声也很大。里面这么多鬼,起码要连续射击半分钟,时间太长了,动静太大,他怕吸引别的鬼过来。
姜也又贴在别的房间门口看了看,选中了一间值班室,缓慢转动手柄推开房门。霍昂戴上夜视镜,立在他背后,端着枪切角瞄准,防止里面有蹿出来的鬼怪什么的。里面没有动静,手电的光照亮一双悬在空中的青紫赤脚。姜也缓缓向上挪动手电光,一个吊死在电风扇上的医生出现在他们眼前。
“把他放下来,我穿他的衣服进注射室,那些病人会把我当成医生。”姜也低声说。
“太冒险了。”霍昂不同意,“我去帮你拿,你在外面等着。”
姜也摇头,“他的衣服你穿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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