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弥漫,一列红色的烛火如鬼魅般飘荡隐,井然有序地向着深山老林进发。平缓沉重的鼓乐如同深夜里拍打在暗礁上的海潮,在深沉夜幕中,让这古老的仪式显得更加诡谲。
不过,狐族的体能也并不是无限的,只要是活物终究是需要休息的。
所以后半夜的时候,迎亲队伍终于决定在山间一座早已破损的东君庙内休息,等到明天早上再继续赶路。这破败的东君庙的周围有一处早已荒芜的村落,据说是因为狐族迁移造成的。
灵族繁衍本就艰难,尽管山海界中的环境确实有利于灵族的繁衍生息,但青丘的狐族还是不可控制地一直在减少。这主要是因为狐族的上层阶级笃信血缘的重要性,不愿让青丘狐族和涂山氏血脉互通所导致的。其结果就是普通狐族受到影响,也只肯在本族内寻找姻亲对象,尽量避免跨族婚姻。成功阻碍了司渊和东君让青丘狐族和涂山氏共同壮大的计划。同时,又因为青丘狐族和涂山氏两族之间时常爆发纷争,焦躁的外部环境让狐族的繁衍欲望下降。也成为了狐族繁衍的障碍。
狐族的数量减少了,便有许许多多像这样的村落,慢慢变得空荡了;村落被荒废了,庙宇自然也就被遗弃了;庙宇被遗弃了,东君力量来源之一的信仰之力便也进一步减少,导致他支撑山海界的力量被削弱,陷入了一个恶性循环。
虽然有种种的负面影响,但这荒村野庙对于赶了一天路的迎亲队伍来说,简直如同久旱逢甘霖。
那些狐族的迎亲人员零零散散地散在院子里,或坐着,或倚靠着墙壁,和衣而眠。而正殿则被让给了带着“储备粮”的月舒。
正殿里没有点烛火,瓦片做成的屋顶上破了个窟窿,明亮的月光透过这个大洞流进了室内,将一切都渡上了一层银色的外衣。
月舒指挥着陆仁收集散落在破庙里的枯草,再配合带来的软被子做成一个临时的休息区。她毕竟穿着嫁衣,行动不便,陆仁倒是觉得没什么不妥,任劳任怨地收拾了起来。
当陆仁把枯草收集完背对着月舒铺床的时候,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闷哼,紧接着便是衣衫落地的声音。
陆仁转头一看,却惊讶地发现先前失踪的李伯阳竟然就站在那束月光里。而周围不见了月舒的踪影,只散落着一地火红的嫁衣。
李伯阳的手里拿着个黄色的布包,布包上似乎画着红色的符咒。那布包此刻正在不停的晃动,似乎里面有什么东西想要破包而出。
陆仁惊讶的问道:“你不会把她收进这包里了吧?”
李伯阳不可置否:“当然,她修为如此低下,我自然是手到擒来。”
布包里似乎能听见外面的声音,李伯阳的话音刚落,就见布包的晃动频率和幅度肉眼可见地更加剧烈了起来。
陆仁见他这么轻易就把月舒收了,忍不住抱怨:“那你先前怎么不救我?”
“这可不能怪我。她虽然修为低下,但她带着的那一群队伍可都是狐族的精锐。虽说我也能打过,但免不了弄出大动静。我们俩都是偷渡来的,还是低调为上的好。”李伯阳解释道,“再说了,我为了寻一个你们落单的机会,跟了一路,暗中观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说着,李伯阳还假模假样地挤出了两滴眼泪。
陆仁知道李伯阳演的成分居多,但还是赶紧安抚道:“辛苦你了。等我回去一定给你向超市写一封感谢信。”
插科打诨完了的李伯阳一秒变脸,正色道:“感谢信就不必了,咱们还是趁没被人发现之前赶紧走吧。”
陆仁点头。
然而,两人刚准备从屋顶的大洞爬出去,一阵由远而近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紧接着就传来了敲门的声音:“月舒大人,您休息了吗?刚刚收到您母亲的口信,让我们连夜启程,早日抵达镜花水月殿,好让您在婚前跟离北殿下先培养培养感情。”
那声音一响,就立刻让正殿里两人的动作瞬间僵硬。月舒现在还在布包里关着,如果门外的人推门进来,免不了一场恶战。
陆仁用口型向李伯阳询问道:“怎、么、办?”
李伯阳的眼珠子转了转,然后掐起嗓子,冲着门外喊道:“奴家收拾一下就来。”
门外的声音似乎变得有些迟疑:“您的嗓子怎么啦?”
李伯阳不慌不忙的扯谎道:“奴家受了风,嗓子哑了,近期不能多说话了。”
门外的声音似乎轻易就被说服了:“好,那我们在外面等您。”然后便是一阵远离的脚步声。
眼见危机度过,陆仁赶紧对李伯阳说:“咱们趁现在快跑吧。”
李伯阳摇了摇头:“他们原先不知道有人来劫你,我们带着这小狐狸跑了之后,他们起码到明天早上才能发现,到时我们早就跑的没影了。可照现在的情况,只要小狐狸一会儿没有出去,他们马上就能发现并迅速追踪我们,我们根本不可能跑远。”
陆仁看了一眼还在不停挣扎的布包,迟疑道:“那要不然……把月舒放出来?”
李伯阳一口否决了这个提议:“放她出来,不消片刻便会出卖我们。”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陆仁没招了:“那不就只能等死了吗?”
李伯阳却把陆仁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陆仁被他看得不寒而栗,因为那眼神陆仁再熟悉不过——那是满脑子馊主意的眼神。
果不其然,李伯阳胸有成竹地说道:“只要有个人假冒新娘不就解决了?”
馊,太馊了。
陆仁不假思索:“那你来。”
没想到李伯阳答应了:“行,我来。虽然这件事不是因为我被抓才引起的,我呢,又是千里迢迢赶来救人的,一路上为了不错过最佳的救人时机,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连水都没有舍得喝一口,但是为了救同伴,我再牺牲一回又有何不可呢?”
他的一字一句都如同在陆仁的良心上蹦迪。陆仁最终败下阵来,只能老老实实地穿起了月舒遗落在地上的嫁衣。
当然,那嫁衣的复杂程度远远超出了陆仁的能力范围,中间更是离不开李伯阳的帮助。
陆仁忍不住感慨道:“你们做神棍的,知识范围还真广,这么古老的衣服都会穿。”
李伯阳闻言白了他一眼,然后在自己的腰间摸索了半天,找出了一块巨大的白纱来。只见在月光之下,那白纱折射出如同珍珠一般的斑斓光泽,美轮美奂。
李伯阳捏着那白纱的两个角轻轻抖了一抖,如同变戏法一般,一抹炽热的鲜红色如同绚烂的花朵一样盛开在了白纱的正中央。那红色从中间往四个角蔓延,最后整块白纱竟然变成了一块染色均匀的红纱。
李伯阳将红纱在陆仁的脑袋顶上挥起,然后放开,那红纱便如同轻轻挥动的蝴蝶翅膀一般,轻柔地落在了陆仁的头顶上,把他的整个脑袋笼罩了进去。
李伯阳解释道:“这是鲛绡,可以助你隐藏气息,模糊别人对你的认知,到时候万万不可摘下。我会扮做你的模样,跟在你身后,不会出事的。你权且先忍忍,等到了东君所在之处,我们再从长计议,找机会开溜。”
这东西可是个宝贝,鲛人一族费尽心血千年才能织就一匹,入水不濡。从鲛绡的里面往外面看,可以清楚的看见这个世界。可鲛绡外面的人往里看,却只能看到一团被迷雾笼罩的模糊面容,看不真切。
因为看得清楚,所以陆仁可以清晰地看见,刚刚还扬言可以为了同伴赴汤蹈火的李伯阳,此刻脸上正挂着幸灾乐祸的笑容。
陆仁:我这该死的良心。
门外的守卫左等右等,却不见月舒出来,又联想到之前正殿里回话的声音有些异常,思来想去,总觉得有些不妙。便立马疾步走到了正殿之外,抬手就要推门进入,一探究竟。谁知道他的手刚放到门板上,正殿的门却从里面被人打开了。
只见穿着嫁衣的窈窕人影在月下翩然而立,一阵夜风吹过,薄纱翻飞,显露出绮丽的红色之下清瘦的身影,更衬得这位看不清面目的新娘如同振翅欲飞的蝴蝶一般,似有羽化登仙之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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