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的是——江枢苒挑了挑嘴角,很痛快地朝他摊开手,眸光温柔似水:“好啊。”
只是客气一下的柏林:“……”
怎么回事,江枢苒看起来甚至还有点期待。
他迟疑地低头确认了下自己手中的苹果:看起来像狗啃的,仅剩的半颗一整面都是他留下的牙印,自然氧化后泛起一种令人牙酸的褐色。
卖相惊人,狗都不吃。嗯,除了他本人。
猝不及防下发了两秒钟的愣,柏林不着痕迹地看了看江枢苒头顶雷打不动的好感度:[99]。
柏林:。
江枢苒仿佛对柏林的迟疑和踌躇毫无所觉。他不疾不徐地凝眸看着他,嗓音轻缓悠扬,暗藏着无法言说的蛊惑,字字动听:“怎么了?”
传闻中,塞壬的嗓音令途经的水手神魂颠倒,丧失自我,任人鱼肉。
江枢苒作为skye官方定位的绝对vocal,被粉丝评价为“天赐的嗓音”,每场live都能让观众疯狂,音色美到令人起鸡皮疙瘩。
舞台上的大杀器放到现实里,暧昧与危险并存。
两年了,柏林作为跟江枢苒朝夕相处的队友,依然不能彻底适应。
每次听江枢苒说话,尤其是在离他很近的位置时,柏林都会忍不住不自在地摸摸耳朵。
没有人比江枢苒看上去更温柔,但柏林心里很清楚,他可不是童话里无害天真的美人鱼。
柏林刚搬进宿舍不久时,社区意外停水,无意间撞见过江枢苒的缺水狂躁状态。
锋利密集的锯齿闪着森冷的寒光,亲眼见过后,没有人会怀疑其凶残的噬咬能力。尖锐的指甲则能轻易破开一切金石,将猎物撕碎。
第一次撞破队友秘密的柏林躲在门缝后,握紧水杯的手心满是冷汗。
狂躁状态下的江枢苒焦躁不安,感知力下降,良久无法动弹的柏林得以在他回头前,挪动步子险险避开对方寻梭的视线。
两年过去,柏林回想起来,那种恐惧感褪去了不少,记忆模模糊糊,当时的情绪也像隔着一层薄膜,淡了很多。只记得对方耳后那块瑰丽的金色鳞片,一瞬而逝的流光如梦似幻,皎洁无暇。
柏林:“你等我一会儿。”
两分钟后,柏林干脆利落地握着从餐厅带出来的水果刀,将他咬过的部分切掉,大大方方地把剩下的苹果递给江枢苒:“喏。”
江枢苒垂眸看着送到自己跟前的苹果,完整的横截面干干净净。
船舱角落里守着摄影器械的工作人员紧张望天。
“有没有觉得突然风更大了?”
“温度也骤降了……快看,我胳膊上冻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柏林跟小江怎么还在甲板上待着啊,不冷吗?要不要叫他们进来啊。”
“还是算了,冷他们自己就进来了,难得出海也算放风,别打扰他们了。”
江枢苒抿紧唇,僵持了片刻,还是将那半颗苹果接了过去。
他似乎有点不高兴,半转过身去不再看柏林,胳膊放松地搭在栏杆上,不太情愿地小口小口咬着苹果。
单看江枢苒吃苹果这种半天咽不下去两口的劲,倒真有种明星为了减肥拼命细嚼慢咽的既视感。
柏林托着下巴,半个身子压在栏杆上,眺望着海面。
不知道从哪一刻起,雾散了。
先前看到的数道黑影不知所踪。
柏林无聊地趴在胳膊上往下看,后知后觉意识到哪里不太对。
海水的颜色,原本有这么深吗……?
他略显僵硬地眯起眼睛,低头看向过于幽暗的海面。
不是黑影不见了。而是肉眼可及的海域,黑影已然无处不在。
这些水下的庞然大物移动速度飞快,自涌现起前赴后继,眼下海面诡异的平静,剧烈拍打的海浪声几乎停了,空气中有股黏腻微弱的血腥气。
过于寂静了。
柏林没什么根据,他只是有种直觉——有什么东西,就在他们这艘船的正下方。
他下意识偏头朝江枢苒看过去。
江枢苒毫无反应,依然在臭着脸跟苹果较劲。
他都注意到了,江枢苒不可能一无所觉。
只是江枢苒的反应太平淡了,似乎水下的东西,还没有这颗苹果更让他困扰。
莫名的,柏林被这种放松的状态感染,好像深海下未知的一切,确实没什么大不了。
直到他收回视线,刚好对上一只眼睛。
柏林一直都知道,鲸鱼的眼睛类人,放大单独去看,跟人极为相似。
水下的这只非人生物是不是鲸鱼,柏林暂时不确定。但其庞巨的身躯望不见尽头,发皱的表皮色块斑驳,那只圆而小的眼睛没有眼白,黑漆漆的瞳孔并不透光,正幽幽地跟他对视。
恐怖谷效应。
视觉冲击力着实有点强烈了。
柏林默默跟祂对视了几秒钟:“……”
紧接着,那种熟悉的不妙预感升腾起来。他头疼而又略感麻木地看到,海面下不可名状的巨物,头顶上缓缓浮现出一个灿金色的数字。
初始值来不及看清,在目光相接的短短数秒钟内,以一种恐怖的速度迅猛攀升,最终停在了99。
柏林眼睁睁地看着,这未知的、庞巨凶残的非人生物,那只朦胧罩着水雾的圆眼睛,缓缓眨动了一下。小山般蛰伏不动的背脊隆起,尾鳍从海面下方显露出来,拍下去的一瞬间,可怖的巨浪瞬间就要将船吞噬!
柏林:“……”
冷静,我们有物种隔阂,没可能的!!
救命啊!!
船只被骤然掀起的海浪托起,像飘摇不定的一片叶子,转瞬间就要被卷入海底。
柏林受到看不见的力量裹挟,无法控制地朝着低处跌去。
眼看着就要跌出栏杆,一只毫无瑕疵、肤质细腻光滑的手稳稳地抓住了他的衣领,将他轻松拽到了身边。
江枢苒垂下浓密的眼睫,嗓音轻柔,含着点安抚的意味:“没事吧?”
同一时刻,船只被某种力量操控瞬间恢复平稳,船上的人甚至没反应过来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柏林缓了两秒,摸摸后脑勺:“没事,就是没站稳。”
江枢苒微不可查地皱眉,迷惑地敛了敛眼皮,不知道平日还算听话的萨维尔抽什么风。
他闭上眼感知了一下,在源力波动即将冲破安全阈值之前,将瞬间爆发的源力压缩,收拢在手心。
好歹是他的眷族之一,虽然不清楚为什么突然犯蠢发疯,该罩还是要罩一下的。
总不能真的让祂这么莫名其妙地去蹲局子,给人类那边当免费苦力。
此刻甲板上没有其他人,巨浪腾起,不过眨眼间就消失得了无踪迹,仿佛从未出现过。海面依旧风平浪静,似乎无事发生。
深呼吸的柏林松了口气,隐约听到工作人员恍惚而茫然的讨论声。
“……我是不是晕船太严重,出现幻觉了。你刚刚有没有感觉到船晃得特别厉害,好像有一道很离谱的大浪要砸下来?”
“啊?你是不是太累了,都开始胡言乱语了。”
“嘶,看来我真得少熬点了,这都熬出毛病来了。”
江枢苒及时避免了不懂事的眷族触发警报,不耐地拧眉确认,祂突然这么反常,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见海中的巨型生物脑袋上裂开一道巨大的口子,露出尖利可怖的利齿,朝着柏林凶猛地张开血盆大口。
不能化形的低等级眷族,总有控制不住嗜血本能,无缘无故攻击人类的。
就在江枢苒眼神一冷,打算给祂一点警告时……他看清了祂满是透明粘液的口器里,开出了一朵金色的花。
那花在丑陋可怖的怪物口中盛开,摇曳生辉,散发着诡异而违和的、无与伦比的美丽。
再黑暗的生物,感情也是纯粹的。
海怪萨维尔对江枢苒来说不过是小角色,在海里倒也算得上一方霸主,远非普通人类能够控制。
只是一旦获得萨维尔真心送出的浮金花,就能彻底掌控祂。要生即生,要死即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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