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长霖一顿,看向他目光尽头处,树下走过的一个宫女,面色微冷:“是么?”
白昭华吃得口渴了,刚要去拿茶盏,郁长霖已经替他拿了起来,递到他嘴边。
他噘嘴就喝,喝完了便把刚刚的话全忘了,继续专心吃果子。
郁长霖低头瞧他,心里一股气上不来下不去,可这时看他歪头支着下巴打哈欠,什么都不过心似的……那股奇怪的情绪就莫名没了。
白昭华全程吃吃喝喝的,一直到长公主出场。
今天的主题是赏花,上了菜肴,几个最喜欢到处吟诗的就开始表演了。
先是各种行酒令,然后就到了公主最喜欢的环节:以花作诗。
白昭华最讨厌听人吟诗,吃饱了,就开始小口小口地喝酒,喝得双颊通红,只记得他那表弟好似即兴作了首极好的诗,全场喝彩。
他也跟着说声好,然后低头继续喝酒,喝得头有点儿晕了,只觉得鼻间一股浓重的花香,就捧着手里的酒杯回头嘀咕:“这酒有花香味儿。”
说完这话,就听席上一阵安静,随后隐隐传来笑声,郁长霖却没笑,接过他的酒杯嗅了嗅,道:“是梨花香。”
白昭华瞪大眼睛,他可看到了,刚刚郁长霖接过酒杯时,不知从哪弄来了几片梨花放了进去!
这还怎么喝?他扭回身,却听对面的赵柯阴阳怪气道:“白昭华,你也真是的,当这是什么地方?连宫女都敢调戏?”
他这么一说,白昭华便迷糊地抬起头,终于发现有几个宫女一直在他附近上菜添酒。
这些女孩身上确实飘着一股好闻的花香。
若不是此时在公主的地盘,白昭华真想给赵柯几拳头,他撇着嘴,一言不发将酒杯放在桌上。
一旁的宫女看了眼,当即笑道:“白公子酒杯里真的飘进了梨花。”
赵柯一愣,也探身看去,顿时下不来台,尴尬道:“原是如此……”
贺兰祐嗤笑:“想来是世子对漓儿偏见太深了,一次两次,不知还有几次?”
“一场误会罢了,贺兰大人不必动怒。”赵柯黑着脸喝了杯酒,之后也不说话了。
长公主和黄七四目相对,无声地笑了。
宴席快结束的时候,赵柯心里实在不甘,左思右想,终于想到了个可以掰回一局的主意!
他起身望向亭外那棵梨花树,似乎非常喜欢,回头朗声道:“各位,不如以这梨花为题,各作诗一首如何?”
长公主看他已经抬步去了那梨树下,喜不自胜:“你也是好眼力,这院子里这么多花草树木,独有这一棵是我栽种的,也最喜欢这梨花。”
赵柯闻言,心里更加高兴,微倚着身后鱼塘的石围栏,张口就作了首诗。
众人鼓掌叫好,其余人也都出了亭子,仰头望着那梨花,各自施展才华。
长公主听着,不住点头。
很快,大家都作完了,只剩白昭华。
白昭华之前就没起来作诗,大家也不点他,他也不觉得此时需要作诗,这种事不都讲究自愿么?于是看不少人朝自己望来,仰着红扑扑的脸道:“怎么?要结束了么?”
“……”
赵柯呵呵笑道:“先前已经说了,每人为长公主的梨花作诗一首,怎么到了白公子这里,就不作了?”
白昭华呵呵地笑了。
行,你小子又要搞事是吧?
贺兰祐直接冷了脸,在座的谁不知道他这漓儿表弟从小到大连背诗都不喜欢,让他作诗更是难如上青天。小时候祖父不过让他随便作个诗词给自己祝寿,直接把小漓儿给难哭了,说是绞尽脑汁,都想不出来好的,那之后,任谁都不再让他去作诗了。
且不说他在国子监时期,作诗一直是他最大的弱项,赵柯这会儿来这一处,就是想让白昭华出丑。
他给了贺兰衍一个眼神,这弟弟似乎与他心有灵犀,二话不说就要靠近白昭华,准备趁人不注意,在他身侧悄悄写一首诗,白昭华照念便是。
结果他还没过去,白昭华蓦地起身,雪白的袍角在风中一荡,蹬着长靴跳下了亭子。他满脸春风地停在梨花树下,仰着白里透红的脸蛋,瞅瞅花,又瞅瞅同样来了树下看笑话的赵柯,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一面绕着树走,一面摇头晃脑道:“园林春色迎韶华,遥望西边是我家,再看清风梨花下,一动不动是个王八!”
“……”
周围寂静了一瞬,然后便是长公主的哈哈一笑。
众人听长公主都笑了,也不再忍着,笑得七倒八歪。
赵柯脸都绿了。
这会儿只有他们两个站在树下,也只有他刚刚没动,这不就是指明了他是王八吗?他气道:“白昭华你,你……”
“世子不必生气,”贺兰祐打断了他的话,抬手指着旁边的鱼塘,“那水里有一条鳖,一直不动,漓儿说的自然是它。”
“你、你们竟任由他如此作诗?简直有失……”
“世子别急!既然你觉得我作的不好,如此不满意,那我再来一首就是!”白昭华又开始围着那梨花树转圈,赵柯一看,心里格外谨慎,连忙远离了那树,站在鱼塘后面。
只见白昭华眼睫忽闪一下,歪了歪脑袋,指着上面的梨花开始数起来:“一朵两朵三四朵,五朵六朵七八朵,千朵万朵无数朵,多多朵朵不如炖只大鹅!”
今天,只有赵柯作的诗里提了一次鹅。
这下谁也不掩饰了,喷笑起来:“哈哈哈哈……白公子怎么净作出这样的打油诗?”
长公主被宫女扶着,笑得实在受不住了,看了眼赵宣衡,捂嘴低声道:“这孩子倒像是那树上掉下来的小精怪,看着就怪让人开心的。”
赵宣衡:“你才知道。”
真心仰慕朕的人,绝不会差!
白昭华看赵柯气得几欲吐血,双手抱胸,靠着树哼哼笑了。
小爷我不擅长作诗,那是指正儿八经的诗,可骂人的打油诗,小爷一看你就灵感迸发、思如泉涌!
黄七清了下嗓子,笑道:“雅俗共赏,雅俗共赏,不管是什么诗,让公主高兴了,那就好诗!”说罢,用力鼓掌。
其余人不敢错过这么好的拍马屁机会,立马跟上了。
白昭华笑吟吟地仰头,这时大风吹来,几片梨花簌簌落到了他脸上,真是如下雪一样漂亮。
郁长霖不知何时走到他跟前,抬手一一拿走他脸上梨花。
最后一朵在少年眼睫上,他看得一怔,没来由低头,轻吹了下去。
梨花没了,白昭华晕乎乎地揉了揉眼睛。
郁长霖道:“别揉了。”
白昭华不揉了,就听那边赵柯气得忍不下去,皮笑肉不笑道:“白公子确实文采了得,本人这辈子都没见过此等大才,一开口,竟能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简直把在场的所有才子都比了下去,我看状元郎也得自愧不如!”
长公主和黄七顿时不笑了,偶尔小打小闹没什么,可如此姿态,却是难看。
正要开口呵止,谁知下一刻,白昭华却难为情地嘿嘿道:“你也这样认为吗?不愧是我!”
“……”
赵柯没想到他脸皮如此之厚,一时间也忘了如何应对,又见长公主目光谴责地望向自己,心里微凉,转身要走,腰后骤然一痛,整个人都没反应过来,便“噗通”一声翻进了鱼塘里。
赵柯身边并无他人,也没人注意到一颗小石子从郁长霖手里飞了出去。
几个最快回神的,已经骇然跑到那鱼塘跟前了,好在那鱼塘并不深,完全淹不住人,他们探身一看,却看到那定宁王世子正正好和水底的那只鳖摔到一起,接着,一动不动的鳖吓得游走了……
“……世子,作诗而已,不必如此嘛。”几个世子子弟努力忍笑,过去把他拉上来。
赵柯水淋淋地爬了上来,发现众人都暗暗看自己笑话,便知暗算自己的人定然没人看到,若是闹起来,面上更加无光,只好咬着后槽牙这么认下了,说了几句喝多了失态,希望诸位见谅的话,便低头遮脸,狼狈地先行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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