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触须远离了小巴尼的方向,往旁边探去。在小巴尼不远处的某个草堆旁潜伏的菲伊则是半匍匐身子,侧头仰视着天空。触须从她脸颊上擦过,蠕动趋近半透明的尖端几乎要触碰到她的眼球。
不能动。动了不只是她自己性命不保,连带着她的所有同学老师们都会一并遭殃。她必须忍住。
菲伊还是保持着眼睛睁开的姿势,屏住呼吸连睫毛都没颤动一下。
最终,没有找到攻击目标的触须们对这片地方丧失了兴趣,意兴阑珊地从缺口逐一退出去。
所有人又趴在地上静静等待了片刻,发现那些诡异的触须确实没有卷土重来的倾向,纷纷长舒了口气,从地上坐起身来。
园长比了个大拇指称赞众人干得漂亮,但紧接着他就又比了个嘘的手势,示意大家保持安静。
危机还没完全结束,现在空中花园已经不再是安全的避难所了,怪物随时可能从顶上天花板的破洞里钻进来。他们得转移阵地了。
在这种情况下,距离天空越远的地方越安全。靠近宿舍区的地下避难所已经几近满员了,而且从这里去到那还需要在毫无遮挡的大空地上行进一段距离,实在是太危险。
但他们还有个地方可以去,就在教学楼底下——专门为特殊学生设置的个别化训练教室。
那五名“特殊学生”还在那里,虽然自从陆满前段时间提供了某种稳定剂过来后,那几个孩子的状态就稳定了许多,很少再出现失控的情况。但基于人身安全考虑,还是暂且将他们安排在个训室里,等和源血完全融合之后再让他们恢复正常生活。
而个训室的空间,应该能容纳现在百来名学生。
在园长的组织下,学生们分批前往新的避难所,一行人蹑手蹑脚地在楼道间小心穿行,最终成功抵达楼道杂物间,一个接一个顺着秘密滑梯滑到地底建造的个训室。
而剩下的人则是安静地呆在空中花园里等待着,等到最后一批,只剩下陆川和小七,还有小树A班最后十几名同学们了。
园长比了个快走的手势,然后领头走在最前面,陆川自愿和小七殿后。小巴尼怯生生地伸手揪着米迪安的衣角,米迪安胸膛挺起在小弟面前硬要摆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男子汉气概,但飘飘忽忽的眼神却暴露了他心中潜藏的不安。
等走过这个走廊拐角就要抵达目的地了,众人眼见胜利的曙光就在面前,都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然而就在此时,突生异变。
“轰——”一声巨响,右侧墙壁轰然倒塌,碎石残砖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而从废墟里踉踉跄跄爬起来一道身影,几人定睛一看,竟是菲利蒙。他浑身血迹斑斑,左肩被一根触须完全刺穿,钉在已经破碎的墙面上,重大撞击下他喉咙一痒,咳出口血来。
“菲利蒙老师!”被园长护在身后的学生们亲眼目睹了这一切,纷纷如受惊的雏鸟般骚动不已,竟险些失声惊叫,好在这附近的触须并不算多。
怪物在捕获到猎物后开始慢慢收网,刺穿菲利蒙身体的触须缓缓向上抬起,连带着菲利蒙的双脚也逐渐离开地面。
站在最前面的园长率先回过神来,他猛地往前扑,拽住了菲利蒙。
然而触须上升速度极快快,园长只好发动自己的异能,手腕从手臂上脱节,无数藕丝从断口延申出来。
这是他之前摄入莲藕怪源血后觉醒的异能,能将身体各部分如同藕节般互相分离却依然藕断丝连,园长一直觉得是个鸡肋无比的异能,可没想到竟在这时派上了用场。
园长的手还抓在菲利蒙身上,随着菲利蒙的身体被越带越高,他从手臂断面牵扯出的藕丝也越来越长,已经拉到了十几米,园长感觉自己的双脚也逐渐虚浮,整个人将要离开地面。
忽然,他感觉到腰间多了些重量,把他扯回了地面上。
园长低头朝两边看了过去,米迪安和菲伊站在两侧紧紧揪住他的衣角,在旁边其他的学生也都拉扯着他们的衣服,齐心协力汇成了不可撼动的重量。他们和怪物就如同拔河一般,怪物想将猎物带到天上去,而他们却想将老师带回人间。
无数纤细柔软的藕丝现在已经绷得紧紧的,即将到极限。园长之前异能刚觉醒的时候就测试过自己能力的极限,他知道藕丝牵扯的最长距离就是二十米,超过这个界限,他被甩出去的部位就有彻底脱离身体的风险。
但即使冒着失去手的风险,他也不能就这么松开。
因为一旦松开,或许就是永别了。
其他孩子也明白这一点,每个人都没有松手。
然而,这样僵持的局面并没有持续很久,更多触须循声被派来了这里。
菲利蒙被吊起在半空中,园长仰头,似乎看见男人艰难地扭过头,脸色苍白如纸,嘴唇翁动嚅嗫着:“快、走…”
园长眼眶通红,他后槽牙咬得死死的,看着四周包围过来的触须,最终发号施令到。
“陆川,先带孩子们走。”园长语气沉着地说。
陆川闻言,也是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队伍最前。
可米迪安还有些犹豫地抓紧园长衣角不放:“可是…园长一个人真的可以吗?”
菲伊按住他的肩膀摇摇头,看着周围围过来的触须,神色凝重地咬着下唇,语气着些悲伤:“现在的我们在这,只会成为园长他们的拖累。”
孩子们被陆川领着绕过瓦砾堆,朝通往底下个训室的入口送去。他们虽然担心又害怕,但还是非常听从指挥,一个接一个有秩序地前往安全之所。
等确定孩子们不再看着他的方向之后,藕丝也即将扯到极限,园长最终将手松了开来。
他的双手不停从手臂上脱节出来,朝两边甩将靠近的触须拍开。
而站在他身边的小七将束缚异能的手套摘了下来,血盆大口在手心中缓缓张开,他伸手精准地拽住一根将要偷袭陆川的触须侧面,几秒后,触须被侵蚀成了两段,啪嗒掉落在地面上。
等孩子们全都安然无恙地进入了地下避难所,还留在地面上殿后的园长、陆川和小七三人也准备离开。
在离开前,园长最后抬头看了看天空的方向——那道身影已经如同断线风筝一样,乘风而上隐没在云层之中。
在学生面前强装镇定按耐住的泪水,转身进入黑暗一片的避难所时,终于落了下来。
小七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陆川,而陆川只是牵住小七的手,适时地沉默着。
几秒后,园长仰起头,如同喘息不过来似的,长长叹了口气。
“走吧,不然学生们该担心了。”
园长耸了耸肩,语气又恢复了之前轻快的样子。
他率先迈步走在前面,里面等待许久的学生们见园长回来了,纷纷躁动不安地围了上去。
“园长,你们没事吧?”
“我们…没事。”
回来的园长、陆川、小七都安然无恙,可却没看到菲利蒙的身影。
“菲利蒙老师怎么样了?”
看着那一双双怀揣着希冀之色亮晶晶的眼睛,园长嘴巴张了张,残忍的话语如鱼刺般卡在喉咙里。
这种时候,他实在不想让他们感到更加恐慌了。
园长最终还是露出微笑,撒谎安慰他们到:“他也没事,就是受了点伤,现在在罗斯医生那治疗呢。”
看着孩子们欢呼雀跃的模样,园长嘴角也跟着勉强弯了弯,可眼底却氤氲着哀伤之色。谎言如刀般深深扎进心里。
他多希望,这个谎言是真的,那该多好啊。
菲利蒙在云层中穿梭着,冷冷的水雾蒙在脸上,如刃寒风在耳边呼呼刮着。
他感觉到自己的伤口已经不再往外流血了,可身体也逐渐变得很轻,世界也变得很远。
啊,他这是要死了吗。
都说人死前都会自动播放走马灯,他似乎已经处于这个阶段了。无数零零散散的记忆碎片席卷而来——
学生们吵吵嚷嚷在走廊里玩跳皮筋,险些把视力不太好的南希给绊倒;
寂静深夜中翻阅实验手稿时发出沙沙声响,伴随着淡淡咖啡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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