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工怒撞天柱不周山,山断一半存不住灵气,无法靠灵气寻路同时两人的行踪也被茫茫大雪掩盖,倒成了沈厝带着谢无声躲藏的助力。
沈厝被雷劈了以后的运气倒是好了起来,他找到个山上的茅屋,像是人搭的又不像是有人住的样子,大概是不周山上什么精怪弄来玩的东西,沈厝也别无选择,他只能带着谢无声打扰了。
谢无声毫发未伤,沈厝记着他那些无足轻重的小习惯,弄干净了床铺才把人放了上去,他打不开那个人的乾坤袋,只得脱了谢无声的外衣给人盖在身上,又出去弄了雪帕给人擦干净了脸手,才草草处理了额头上的伤口。
一天一夜的混乱,雷劫逃命,前一天沈厝还在等一个十年百年的机会,做好了拼死一搏同归于尽的准备,而今天他却能蹲在谢无声的床头,看着他静谧而美好的睡颜,沈厝轻轻掐了一下自己的小臂。
微弱的刺痛。
他狠狠又掐了一次,疼痛,和昨夜一模一样的疼痛。
沈厝愣了一下就笑了起来,他开始重复这个动作,掐自己一下笑一下,掐一下笑一下,甚至把红彤彤的手臂抬起要给谢无声看。
谢无声无知无觉。
沈厝依旧说不出话,只是这次他听着外面呼啸的风声,靠着谢无声温暖的躯体,轻轻的靠过去,靠在那个起伏有序的胸膛上,他没有趴上去,只是借着自己的力轻轻的靠着,听着下面一声一声有力的心跳。
沈厝不再掐自己了,他听到了活着。
他靠着谢无声,守着谢无声,在一间破落茅屋里,没有一丝不耐,以指为梳他为谢无声束了发,这是一项无聊且琐碎的事情,一个小小的法术就能完成的事,沈厝一点一点的把对方打结的发尾拆开,理顺,用雪浅浅搓洗一下,最后用一根光滑的小树枝为他簪发。
沈厝用额头抵着谢无声的额头,假装两人能神魂交流:看,小时候就会的技能,我一直没忘。
谢无声没给他回应。
沈厝也不急,只是到了第三天他有点撑不住了,虽然他到了金丹期,但并未辟谷,他的身体撑了三天后更见虚弱,谢无声倒是一贯的面若桃花,保养的流光溢彩的像件宝物。沈厝收拾好一切后,又给谢无声裹了裹外衣才依依不舍的外出寻找食物。
这次沈厝没那么好的运气了,这间茅屋附近根本没什么小动物,他也不敢走远,只拣了附近悬崖边上的几颗又小又酸的果子,尝了一个无毒后,又累又渴的含了几口雪,便把剩下的揣进怀里准备带回去给谢无声吃。
这是这几日唯一的收获,沈厝是个容易满足的性子,他抱着果子高高兴兴的往回赶,一路上都在想谢无声醒来就可以吃它解渴,心里不知道有多欣喜,连走路都顺畅了几分,赶巧的,不周山今天的天气也很好,风雪暂停,云雾散尽。
于是沈厝就死在这样一个阳光明媚,天光大亮的春日清晨。
他像个辛苦打猎养家的小兔狲,抱着自己今天的猎物快乐的推开了门,然后被人一掌穿心。
沈厝的笑还在脸上,甚至剧烈的疼痛让他笑得更加开怀了一些。
他日日夜夜守着的人,他前二十年相伴,后十三年思念的人,他再熟悉不过的人,真真是长了一副好皮囊,面冠如玉的脸上,眼睑微微下垂,漠然的用手掌穿透了从他的整个心口,握住了那颗跳动的心脏,红色的温热的血溅在对方脸上,雪地红梅,霎是一片好风景。
谢无声说:“把他,还回来。”
无边风景不如此刻桃花索命,沈厝握住那只惨白的手腕,沾了一串血珠,蓬勃的脉相,他该高兴的。
只是他有点笑不出来。
谢无声握紧了那颗心脏,沈厝不由自主的前倾胸膛,瞳孔放大,疼痛让他感觉活着,也让他嗅到死气,他说不出话,嘴唇哆嗦着求饶:“我,我就是,沈厝。”
谢无声一个法修修阵的,到他这个修为,抬手便可起阵,无需借助外物,只是身体修为赶不上剑修,如今却放弃了自己一脉传承,抬手杀人,可见心中怨恨极致,沈厝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他只知道自己就是沈厝。
然后那颗火红的跳动的,沈厝只重新感受了三天的心脏,在谢无声手中爆裂而开。
躲了十三年的沈厝,死在了谢无声手中。
他睁着眼睛,大脑还未感知到躯体生机的衰败,看着他早该完成结契的道侣,轻柔的抱住他软下的身子,主动的吻了吻他的脸颊:“别怕,我马上招魂,让你回来。”
叮叮咚咚,青皮的果子掉了一地。
原来谢无声一眼就能认出来人啊。
原来,十三年的视而不见是因为谢无声根本不想见到沈厝,他想要的只有那个任务者。
青皮的果子被踩碎,汁水流了一地,果子的清香也掩盖不住满屋的血腥味。
第2章 初恋
今朝如旧2
沈厝与谢无声平和美好的记忆并不是没有,但在被夺取身体,无法言语交流的这十三年中,沈厝常常想到的便是他们的争吵。
“怎么如今才融合?你一天天的在丹晨殿做些什么?”谢无声与他在后山偏僻的的山林见面,那里靠近护山结界,除了巡山一般不会有人靠近,而来人一见谢无声也会知道师兄在此处有事,便自觉远离。
此处变成了两人见面的场所,而每次一见面就是严厉的考校功课,沈厝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脸颊,他还是穿着外门弟子的校服,淡绿衬得他像枝青竹一样消瘦挺拔。
“我,我好像于修道一途没什么天赋。”承认自己努力过却得不到相应的结果这件事,对于任何人都有些难以启齿,沈厝更是赧赧,谢无声比他小半岁如今已经是阵法苍梧长老的闭门弟子了,他却还在外门勤勤恳恳的当个小弟子。
从前两人流浪之时,谢无声拉不下面子去讨食,总是饥一顿饱一顿的,沈厝见不得他挨饿,每次都装作吃不下的样子,求着谢无声帮他分担一些,不要浪费食物。那时候谢无声不觉得羞愧,沈厝也没有高高在上。
而现在内门与外门本就有天壤之别,更何论其中一个还是可媲美掌门长老的心爱弟子,从前日日夜夜形影不离的人,如今隔上一个月都不见得能见上一次,沈厝自然有许多话想说,他从怀里掏出个小包裹,放在掌心一层一层的打开:“红豆糕,我研究一下,放了神清草进去,口感不甜还能有提神醒脑的作用,你上次不是说法阵写多了会头昏吗?你又不爱吃些丹药,要不要试试这个?”
沈厝的小包裹,先是用油纸包了一层,大概是为了留住清香又包了一层荷叶,最外面为了保温又裹了两层手帕,这样一套下来,就会干干净净的一点油腻都透不过来,他打开的时候糕点上还冒着热气,沈厝捧着糕点期待的看着谢无声,嘴角还噙了一点笑。
这点笑,笑的谢无声心头无名火起,他一挥衣袖就把那捧糕点碰落在地,修长的指尖带着点执笔磨出来薄茧,掐上沈厝的脸颊:“好好好,我说你的修为怎么对比上次来说一点长进也没有,每天不好好修炼,就知道弄这些没有用的东西!你但凡做糕点的心思往修炼上放一放,现在也不至于连个储存活物保鲜的乾坤袋都不能驾驭!”
“你笨就算了,怎么还如此懒惰!”
沈厝涨红了脸,双手搭在谢无声的手腕上,不想让对方掐自己的脸了,却又不敢反抗:“我,我没偷懒,我真的好好修炼了。”他的嘴角都被扯起,向上弯了更大的弧度。
谢无声指尖狠掐了一下,脸蛋指印下白了一片,沈厝的眼泪都被掐了出来:“还敢顶嘴,你要是好好修炼了,如今怎会才是融合修为!”他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见着沈厝的眼睫都沾成了一缕一缕的还不解恨,像个小孩子一样松手后还低头一口咬在被自己掐红的地方,月牙的指印上又被烙上了两颗犬牙印记。
沈厝抽泣了一下。
谢无声用指腹揩去他腮边的泪珠,粗鲁的把自己咬过的地方揉成了一片粉红:“哭哭哭,又开始哭,每次说你两句就只知道哭,你要是能把哭的时间用在修炼上,你早就是合体修为了!”他嘴毒,安慰人的话里都三句中两句不离修炼,把沈厝骂得难过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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