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相当于把傲骨都得踩碎了,让自己成为遥遥无期的备选,等上十几二十年。
宋疍抬眼,看着漆黑夜色下的金发青年,同他神色平静地说这件事,似乎是早已坦然接受这件事,半点不甘心都瞧不见。
但裴曜骨子里的骄傲不比他少。
两年多没出新歌,宁愿被外界奚落耻笑,也不愿同外界透露一丝一毫耳朵曾经因为车祸出了问题的事。宁可被耻笑江郎才尽,也不愿讨要同情与怜悯。
宋疍没忍住,问了裴曜一句要真等上十年值不值得。
裴曜只是摇头,同他说:“值得的。”
“哥,他如果接受我,要付出的东西不比我少。”
“天底下没有比这个更值得的事情。”
十年就能换来一个精怪漫长岁月里伴侣的身份,裴曜觉得这是再值得不过的事。
—————
综艺节目的最后一个流程,是每个嘉宾都得到了节目组下发的任务卡片。
按照咖位大小,任务的难度也不一样。任务难度越大,画面越多,节目时长也越长。
像苏安这样的,任务就很简单,是跟章年一组,两人要一同背着竹筐去山上去挖冬笋。
幽采在一旁,只需要耳朵动一动,就能听到冬笋哇哇叫的声音。于是面不改色地偷偷给苏安指方向,苏安基本一挖一个准。
这几日天气不太好,山路又滑,好在有幽采指方向,苏安没一会就将节目组要求的冬笋数量搞定,美滋滋地背着竹筐下山。
宋疍作为节目组咖位最大的存在,得到的任务是同节目组里其他两个咖位不小的嘉宾一同在日出时分爬到附近的望丹峰,拍摄出不少于六张云海照片。
节目组请了专门的向导,又特地挑选了没有雨的一天,在凌晨四点多出发。出发那会的天气还很好,接连下了好几日的雨都停歇了不少。
节目组车队抓紧时间,一路驱车赶向望丹峰。
早上六点多,开始下起暴雨,天色迟迟未亮,呈现出一种灰暗的质感,瓢泼大雨让停留在阳安村的节目组生出不好的预感。
上午十点多,停留在阳安村的节目组与前往望丹峰的节目组失联。
十一点多,有相关人员来联系停留在阳安村的节目组,通知节目组的人员尽快撤离,由于大半个月的暴雨,望丹峰那片地带发生了山体滑坡,很有可能会牵连到这个地方。
通知一下来,停留在阳安村里的节目组慌了神,开始联系各个部门,说明情况,申请救援。
幽采醒得很早。醒来后就开始给苏安收拾行李,十点多听到前往望丹峰的节目组失联,心里咯噔一下,低头给裴曜发消息,一连发了十几条都没有得到回复。
十一点多,得知山体滑坡的消息,幽采愣了足足好几分钟,也没回过神来。
十二点半,停留在阳安村的节目组同村民慌慌张张一同紧急撤离,苏安火急火燎地坐上车,看着后备箱乱七八糟塞着的行李,惊魂未定地松了一口气,喃喃道:“拍个综艺差点把命搭上去。”
黄胜开着车,一声不吭。
苏安拍了拍胸口,舒了好几口气,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他扭头看了一下车里,慌慌张张地嗓音徒然飚高道:“不对不对,黄胜,幽采没上车!”
“幽采去哪里?怎么不见幽采?”
黄胜开着车,拐过一个惊险的弯,叹了一口气道:“追爱去了。”
苏安:“???”
他慌慌张张有点抓狂道:“什么东西?什么爱不爱的,黄胜,那他妈是你侄子啊!”
“山体滑坡啊!你没听到那工作人员说不止是山体滑坡,还可能会有泥石流和山洪吗?”
“你不赶紧让他回来!”
黄胜跟着面前的车队,又拐过一个惊险的弯,叹气道:“放心。”
“这个山头都要听他的。”
“哪里会出什么事。”
第62章
天空暗得发沉,雷声轰鸣,风声与雨声混杂响彻整个山野。
雨雾茫茫,几乎看不清前方的路,狂风骤雨砸得山间树林左右摇晃,一道修长身影在山野间疾驰飞掠。
暗得发沉的天边时不时撕开几道紫色闪电,霎那间山谷亮如白昼,越发显得大雨瓢泼。
整座山都在为他开路,成千上百株摇晃的植物给他指路,无数道声音混杂在一起,使得茫茫雨雾中的道路变得明晰。
山谷的另一面已然被摧毁得面目全非,碗口粗的树被吹得拦腰折断,随处可见大小不一的石块散落在料峭山腰,剥落折断的树根横在道路了两侧,浑浊的水流还在不断冲刷山坡土壤,滑坡处惨烈无比。
幽采浑身都被淋得湿漉漉。
他怔怔然地站在惨烈的滑坡处,看着隆起折断的树根横在道路,庞大的滚石和泥土混合堆在一起高高耸立,宛若一道巨大的天堑,暴雨带来的浑浊洪流不断蜿蜒而下,将脚下的赭黄色泥土冲刷得泥泞。
在泥泞的山路,茫茫雨雾中幽采抬开腿走的每一步都有点慢,耳边除了时远时近的嘈杂雨声外还有从前裴曜同他说的话。
人类是很容易死的。
雷电撕裂天际,整个山谷瞬间亮如白昼,一声惊雷骤然炸开。
庞大滚石与泥泞泥土混在一起宛如天堑的巨大崩积物被无数条绿色藤蔓从中劈开,遇见庞大滚石便缠绕绞为齑粉。
人类确实是很容易死。
可他的伴侣不会。
哪怕将整座山翻过来,他也会找到他。
—————
“两点三十四了。”
陡峭的半山腰停着长长的车队,豆大的雨滴砸着车顶发出沉闷声响,暴雨中能见度极低,雨刷器拼命地摇摆,也只能窥见前方模糊的车尾灯。
宋疍有些烦躁地倒扣手机,神色难看地低声道:“雨那么大,前面又有滑坡,救援的队伍进不来,我看这次有点悬。”
十点多,由于大暴雨加上位置偏僻,从望丹峰山顶下来后,所有人都同阳安村节目组的人失联。
冒着暴雨,节目组一行人的车队开了十多分钟,因为能见度实在太低,加上山路泥泞部分地方陡峭,行驶太过危险。保险起见,节目负责人经过商讨,决定原地停下等雨势变小再启程。
但暴雨连续下了好几个小时,车队迟迟未能启程,大量降水使得部分车辆在泥地中出现轮胎下陷的情况,加上失联,情况一时陷入僵局。
前不久雨势稍稍小了些许,望丹峰的节目组同阳安村的人取得联系,才知晓前段路发生了山体滑坡,已经安排了救援,一行人只能原封不动等待救援。
裴曜坐在后座,沉默了半晌,低声道:“阳安村那边的人都转移了吧?”
宋疍眉头紧蹙:“那边的节目组一接到消息就安排撤离了,在外头了安排救援队伍进来,但雨那么大,估计得等一段时间才能进来。”
宋疍偏头望向茫茫雨雾的车窗,自嘲地笑了笑,无奈地对裴曜道:“当初你姨妈给我求了两个平安福,我嫌迷信没戴在身上,现在心慌都没个念想。”
他喃喃道:“这么大的雨,救援队伍进不来,直升机也进不来,前面又山体滑坡,就是神仙也没法进来。”
一车的人都陷入一片死寂的沉默,谁都没说话,只有噼里啪啦的雨滴敲打着车顶,发出沉闷响声。
片刻后,车窗发出“咚咚”的声响。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移了过去,望向声响来源。
一个模糊的人影敲着车窗,三下长两下短,将车窗敲得咚咚响,
裴曜心脏忽然无端地跳了起来,直起身子望向车窗——从前幽采敲他窗户也是这样敲,三下长两下短。
司机神情迟疑地摇下车窗,一张湿漉漉的脸露出了出来,来人穿着黑色冲锋衣,带着帽子,额黑色的发一绺一绺地贴在眉眼上。
他不知道是怎么走过来,浑身脏兮兮的,满是泥土的痕迹,背着一个黑色的户外旅行包,浑身似乎都淌着水,像是一只落水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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