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找到并且清除壳所分裂的13个腔体,人类或许就能彻底战胜暗物质。
这一巨大发现,令人类欢欣鼓舞、振奋异常。事实上,过去几年,无数的哨兵、向导,以惨烈的伤亡,也确实消灭了其中12个腔体。
但当初瞬间溶解洛克维斯的“腔体13”,先后派出几批S级哨兵,直至今日仍无法被清除。
距离DETAS屏障彻底坍塌只剩最后十四天。
军方决定对“腔体-13”进行屏障迁移前的最后一次探测。这个几乎注定失败的任务,落到贝云冰头上。
两人走到一处废弃的公园。
这里是堪兹纳镇的边缘,“蜘蛛”青灰色的雾气,笼罩天际线。越过屏障,另一边是早已沦为废墟的城市。原本代表人类高度工业化进程的高楼大厦,在夜色里如同死气沉沉的墓碑。
两人在公园旁的长椅坐下来。
梁拙扬点燃一根烟,隔着烟雾,抬头望向天空。
自从“蜘蛛”构筑,屏障里的人类,便再也没见过满天繁星。
梁拙扬说:“屏障外的夜空很亮,一抬头,漫天都是星星,跟我们小时候看到的很像很像。有时候,我想看看过去的东西,就会跑到外面。”
外面充斥能令人瞬间灰飞烟灭的暗物质。也只有梁拙扬,能如此任性,如入无人之境。
因为他是X级向导。
贝云冰怔怔想,为什么呢?
为什么偏偏是梁拙扬,成为那个特殊的存在?
贝云冰焦躁问:“你两个月没出现,就是为了跑到外面看夜空?”
梁拙扬笑了,慢慢回答:“我进入了壳。”
贝云冰猛地一惊。
一刹那,对梁拙扬失约的不满与不安,变成后背渗出的冷汗。
壳分裂出腔体,腔体孕育暗物质。但壳是什么,至今研究一片空白,只被论证为分裂腔体之后的死物,如同人类胎儿娩出后的胎盘。
即使梁拙扬的精神力趋于X,但他仍是人类,困在人类躯体里。何况,他还把精神体剥离开来,日日夜夜作为屏障运行!
“梁拙扬,你自寻死路!”
面对贝云冰的呵斥,梁拙扬只是笑笑:“我走到一半,就停下来,没再往前了,出来发现时间竟然过去两个月……不是我故意说话不算数,云冰。”
贝云冰强忍纷乱如麻的心绪:“为什么做这样冒险的事?”
“因为,”梁拙扬顿了顿,“我需要更大的精神能力。”
他的精神能力,似乎与暗物质相克又共生。越是置身幽诡的暗物质,愈能吸收其能量,使自己变强。
“你的能力够强了,还不知足吗?只要你愿意,现在的你,足够掌控任何人的精神!”
梁拙扬神色混沌几秒,开口时,嗓音有一丝发暗:“……我曾经拥有过一幅对我而言很重要、很重要的拼图。那时候,我不懂事,随手就把拼图打坏了。等我意识到自己失去什么,试图一块块找到碎片,重新拼合时,我才发现原来是那么困难。”
他模糊一笑:“我找不到最后那块碎片。”
“为了那块碎片,我需要更强的力量。”
贝云冰像被冷水浸泡,苦涩堵在喉咙,让呼吸困难。
真想要听不懂。贝云冰闭上眼睛。他宁愿自己听不懂。
“……别忘了,你是有极限的,”贝云冰干巴巴说,“不要真把自己当成救世主。”
梁拙扬一愣,哈的笑出声来,手肘支在膝上,笑得前仰后合,燃烧的烟灰轻飘飘抖落。贝云冰被他嘲笑的反应弄得莫名其妙,愠怒又不解地瞪回去,恰好梁拙扬转过脸,在浑浊夜色里,定定地凝视他。
两人目光相对,贝云冰心脏砰一响,是子弹打进去,鲜血淋漓的疼。
梁拙扬眼睛里有大片大片的黑。
他盯着贝云冰,骨节分明的手指夹住烟,送到唇边缓缓吞吐一口。他眼神透出远远离开人类的冰凉,隔着微闪火光,梁拙扬自言自语:“说实话,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救世主,还是杀人狂。”
说完,梁拙扬扔掉烟,用鞋底踩灭。
“我得走了,”他站起身,拍拍贝云冰肩膀,“别怕。”
贝云冰喉结滚动,想要再喊住梁拙扬说些什么。可直到梁拙扬离开,贝云冰坐在长椅上,心脏疼痛、没能发声。
第64章
冷凝舱内,是一具苍白、修长的躯体。
曾经闻名帝国的哨兵,置身其中,一动不动地漫长沉睡。
在被历史记录的两次大停电里,事实上,位于ZERO顶层的某个房间,电力从未停止运行过。
冷凝舱一刻不停工作,被线路错杂连接的人类,维持着不生不死、似生似死的状态。
在动荡混乱的末日纪元里,人类如蝼蚁挣扎求生。那些曾经令人仰慕的人物,正被麻木又迅速地淡忘……很少有人会在奔忙一天后,忧心忡忡坐下来,再去提及、或者追忆,那些属于末日之前,挽歌一般繁华年代里的人物。
周斟也被遗忘了。
他只是无数被遗忘的人物里其中一个。
感应门沉重打开,梁拙扬静静走到冷凝仓旁。
耳膜边是充斥空间、持续不绝的电磁嗡鸣。
冷凝舱内,周斟的躯体维持二十四岁的模样,七年里没有任何变化,清俊容貌呈现一种死物似的苍白。
如果有另一个人,走入这间房中,透过冷凝仓特殊材质的壳体往里面看一看,那个人一定会认为,里面的哨兵已经死了。早就死了,却被活着的人,执拧地装裱起来,制作成漂亮无暇的标本。
不过,除了梁拙扬,这个地方不会有其他人进入。
梁拙扬垂下眸,视线落向里面的男人。他看了很长时间才收回目光,慢吞吞坐在地上,肩膀靠住舱体,食指弯曲起来,隔舱门轻轻叩击了几下。
梁拙扬喃喃喊:“周斟哥。”
冷凝苍里的人毫无反应。
周斟还存在着意识,只是那意识,太过的残破、碎裂,陷入精神黑洞的最深处,无限地循环与重启。周斟困在一个虚妄的人生之梦里。梦境的终点,总是停留于他即将十七岁的夜晚,他会做一个与暴雨有关的梦。梦醒之后,他迎不来自己十七岁的生日。他会变成胎儿重新进入子宫。
现实世界里,那是暴雨滂沱的深夜,十六岁的周斟和他的父亲周则弥,无法继续驱车前行,选择了临时入住汽车旅馆。在汽车旅馆里,周则弥精神崩溃、吞枪自杀,头颅被子弹打得血浆飞溅。
原本只是普通男孩的周斟,被强行改造成高能量等级的哨兵。又在身体与精神的巨大创伤下,能量变得更加黑暗汹涌——他原本根本无法承受这些。无法承受却强行赐予,终有一天坍塌解体、分崩离析。
周斟散碎的意识,并不能再记起自己真正的遭遇。
梁拙扬一次次进入其中,旁观周斟走过截然不同的少年人生。跟面孔模糊的父母,居住在某个空气新鲜、远离城市的小镇,波澜无惊的从幼年、到童年、少年……
然后,戛然而止在十七岁前夜,人生重启。
周斟困在里面,长不大,永远长不大。
“周斟哥,”梁拙杨低哑地开口,“我进入了壳。”
“壳里面,是一条很长的隧道,我不断的走,也走不到隧道的出口。后来,终于有了微微的光亮。当我走进那光亮里,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照例没有回答,七年里,每次梁拙扬过来,都像在座椅空空的舞台,进行一场荒诞的独白。
如果进入周斟破碎的意识,至少还能得到虚幻的回应,但在真实的世界,周斟永远陷入沉睡、不言不语。
“我看到了十七岁的我。”梁拙扬耐心地告诉周斟,“一幅什么都搞不明白的蠢样,还敢冲我吼,要我别挡他的路。看得我牙齿发痒,很想揍他。”
觉得这种说法也不太对,梁拙扬挑挑眉,一本正经纠正:“是揍我自己。”
他想起自己十七岁时,无可自拔地爱上周斟,爱得太急迫、强烈,时时刻刻想要把对方禁锢在怀里,只属于自己。对周斟的情感填满了他的整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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