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帐篷外的雨水依然下着,倒是比先前小了几分。
雨点落在防水布上发出细微的动静,变成了夜幕下唯一的伴奏。
雌蜥的长尾之间圈着三个睡着了的幼蜥,宽阔的后背上还躺着两个玩累没等下来就睡着的孩子。
她早已经习惯了孩子们的调皮,只是偏头看了一眼,便也将下颚搭在前爪上酝酿睡意。
帐篷另一侧的丝床上,阿舍尔身着T恤、卷着被子睡在角落,小怪物尾勾半搭在床尾,随后是成圈分布的伽德伽斓和乌云。
足够青年随意翻滚的丝床被他的子嗣们包围着,于是也顺理成章将虫母拢在了武器和防具的中央。
数日的奔波让芬得拉家族中的每一个成员都疲惫不堪。
先前碍于自然变化中的威胁,它们是绷紧的弓弦,一刻不曾放松,碎片化的休息几乎被精简到了极点,才保证迁移的途中没有一次受伤。
而今雨夜之下,帐篷给予了它们安全感,不多时疲累的雄性虫族就陷入了沉沉的睡眠,只等养精蓄锐,应对接下来一段日子的艰难。
白天一直被小怪物按在活巢里休息的阿舍尔还相对精神着。
他卷着薄被同时打开模拟器和活地图碎片,试图找到一些有关于“地球活跃期”的信息。
偶尔人性化的模拟器灵活十足,这个可能来自高纬度的产物充满奇迹,只是它能给什么样儿的结果,全赖当事人的使用方式。
从“地质灾害”到“星球末日”,从“迁徙逃亡”到“天灾自救”,此刻闲下来的阿舍尔用各种与地质重构有关的词汇试探,直到被他激活了新的知识碎片——
【深渊:这是一个神奇且充满奇迹的地方,或许在这里可以找到困惑你的问题的答案。】
【延伸:找到它。】
【结论:这需要你自己去探索。】
谜语人似的的文字让阿舍尔拧起眉头,他本想找到星球活跃期的持续时间或是灾害规避办法,却不想反倒接触了另一层秘密。
深渊……
困惑我问题的答案……
眼下困惑阿舍尔的问题只和这场声势浩大的自然变动有关。
“唔,看来要去找找所谓的‘深渊’了……”
但具体深渊在哪里,他还毫无头绪。
勉强算是得到一个模棱两可答案的阿舍尔缩了缩手指,这才开始酝酿睡意。
帐篷内虽然避风恒温,但到底不如活巢那般温暖,早就被养刁了胃口的青年翻来覆去好些次数,才在延迟而来的睡意下缓缓闭上眼睛。
雨滴声匀称的深夜里,当阿舍尔的睫毛经过初眠时不稳定的轻颤后,很快变得平稳,同一时间的虫丝床之下的始初虫种睁开了眼睛。
赤红的竖瞳在昏暗的帐篷内溢着幽光,祂扭动脖子盯着蜷缩成一团的虫母看了看,无声将尾勾靠近,从被褥之下卷着阿舍尔腰,将人小心翼翼挪了过来。
整个过程细致无声,熟睡的当事人在毫无所察的情况下,被小怪物抱了个满怀。
身侧是熟悉的温热,阿舍尔自发缩到了他最熟悉的地方。
那是小怪物的胸膛腰腹。
炽热蔓延,隔着一层虫丝被让阿舍尔有些不耐,于是睡意朦胧之际,他伸手扯开了那层阻挡他与温暖贴近的束缚。
整个动作是那么得自然,足以见得在数日的活巢包裹下,他的身体已经完全习惯了始初虫种的气息。
于是,前不久才义正言辞拒绝活巢邀请的青年,此刻把自己主动送到了猎人的手里。
蜜色的大掌抬起缓慢压在阿舍尔的颈侧,藏在小怪物胸膛间的缝隙一点点裂开,空出了容纳虫母的空间。
就像是小怪物所期待的那样,在这个帐篷外凄冷的雨夜下,祂捕获了馋暖的虫母,再一次将其裹挟到自己的活巢之内。
时间推移,阿舍尔早就在温度正好的暖意中进入了深度睡眠。
或许是因为白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也或许是连日活巢内的柔软勾起了身体内隐秘的躁动,很久没有做过梦的阿舍尔在这一晚落入了混乱。
灯红酒绿,烟雾弥漫。
像是某种接待客人的高级场所,声音有些嘈杂,作为梦中主人公的阿舍尔被人群逼在了一处角落的沙发里。
他靠着椅背,眼前是朦胧的光线。
那些一个个环绕着他的男人各个宽肩窄腰长腿,浑身透出的荷尔蒙几乎要冲上人的头皮。
……这是在做什么?
梦里大脑运转缓慢的阿舍尔几乎无暇做出具体的思考,只被动地被他们拉扯着手臂,推搡在过于柔软的沙发之上。
他像是跌倒了一片云朵里。
然后手掌被捏着触上一处滚烫又坚硬的皮肤。
是其中某一位的腰腹。
很快另一只手也被迫陷入忙碌,似乎落在了谁的胸膛上,探听着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
……不止于此,他们甚至更加过分。
短靴上的系带被抽开,轻薄的袜子也被卷着边儿扯下,冰凉光滑的足底被谁捏着掐着,然后踩实在了谁滚烫的肌肉上。
似乎是喝了过量的高度数酒,梦中阿舍尔的视线在疯狂摇晃,他甚至控制不了自己的唇舌,以至于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
然后,他余光中捕捉见一丝熟悉的深红。
冰凉的发丝落在阿舍尔的指尖,他下意识抓牢,紧紧攥在了掌心里。
于是原本聚拢在身侧的人影顿时消散,只剩下那道深红的主人。
是谁……
模模糊糊的意识在为他寻找着答案。
是小怪物。
是……旦尔塔。
阿舍尔蠕动嘴唇,终于艰难地唤出了对方的名字。
“旦……旦尔塔……”
再后来梦里发生了什么阿舍尔已经无暇顾及,他所能看到的模糊天地被卷着塞到了洗衣机的滚筒里,天旋地转。
大片晕染的高饱和度色泽相互混杂着,在他眼前形成了一片万花筒。
很灿烂。
……
帐篷外的雨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湿润的地表潮意十足,连空气中都飘着泥土、植物的清新。
一晚安眠的雌蜥在习惯起床的时间点睁开眼睛,见孩子们还安安静静睡在身侧,她才转头看向别处。
……嗯?
前一晚还睡在丝床上的青年不见踪影,倒是拟态为半人形的始初虫种靠坐在地上,腰背佝偻,怀里似乎抱着什么。
雌蜥眨眨眼,轻微偏头,便看到了全部。
生长在始初虫种胸腹的活巢绽开半道缝隙,以至于正好能瞧见内里的光景——
还熟睡的青年姿势宛若还在母体中的婴儿,整个面庞被淡淡的纷纭粉晕覆盖,只有虫族才能捕捉到的馨香一股一股蔓延,继续熏晕每一只等待虫母醒来的子嗣。
始初虫种低着头,视线认真。
轻微蠕动的活巢按摩过虫母的每一寸肌肤,小怪物偏头沉思片刻,像是感知到什么。
于是祂小心伸手,在体内血肉的帮衬之下,将不久以后该苏醒的青年抱了出来。
祂可不想在这些小事情上惹妈妈生气。
毫无所觉的青年被重新放在了虫丝床上,薄被落在他的肩头,这被伪装得就好像他从未离开过床铺。
罪魁祸首的始初虫种威胁性地瞥了几眼其他家族成员,似乎在警告着它们保密。
而各自有小心思的乌云、伽德伽斓倒是在这件事情上极为统一——
虽然平等地讨厌每一个争夺虫母注视的同类、虽然嫉妒对方长出了能藏匿滋养妈妈的活巢,但它们知道这具器官对虫母益处良多,自然也心甘情愿为着妈妈的健康和休息假装成瞎子。
像是绿帽文学里老实又体贴的苦主,只要伴侣喜欢,甚至可以体贴地装聋装瞎帮关门。
此刻,距离青年苏醒还有一小段时间。
围在虫丝床周围的雄性虫族们悉知虫母的全部作息习惯,现下趁着当事人无知无觉,便卯足了劲儿盯着,目光灼灼,几乎能在清晨发凉的空气中穿透出实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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