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此时,那股幽香似乎更浓密了。
鸟群相互对视,统一向源头飞去,然后它们在密林之下看到了静立在原地的虫母。
苍白脆弱,根本经不住鸟喙的啄咬。
是浑身上下都冒着浓香的小点心。
跳动在机械鸟眼球上的深红触须有一瞬间的战栗,像是兴奋到极点的老烟鬼,甚至有些不正常的抽搐。
机械鸟加速了。
它们直勾勾盯着靶子似的青年,只恨不得用尖锐的鸟喙刺穿他的身体,品尝那具血肉流下的鲜美玉液。
然而,过于着急品尝美味的它们有一瞬间忽略了周围环境的过分静谧。
下一秒——
砰!
一声巨响。
四只被派下来的机械鸟被从侧面冲出来的舌红色虫族撞飞了出去,迎接它们的不是树干枝丫,而是黏连在身上的蛛网。
十几只幽绿的眼睛自深林暗处亮起,那是数只巨蛛累叠出的诡光。
……
发生在松林底部的事情无法传递到上空,血液寄生的主人失去了几个士兵的操控,不免有些焦躁。
于是天空中等待的鸟群也开始按捺不住。
尤其当林子深处的香甜愈发浓郁,几乎勾得它们不受控制地想要靠近。
片刻的犹疑后,领头的机械鸟示意另外几个同伴进入松林。
依旧是长久的默然和有去无回。
进入松林深处寻找猎物的猎手仿佛遗失在了磁场难辨的百慕大三角,在失去了踪迹的同时,也截断了血液寄生的控制。
怎么回事……
为什么会这样……
万米高空上独坐的“始作俑者”陷入了焦虑,本以为这次的猎物会像从前那般唾手可得,却不想出现了他无法预料的意外。
血液寄生下的猩红触须几乎挤爆机械鸟首领的眼球,在几秒钟的盘旋沉默后,它扇动翅膀,带领身后剩余的同伴选择了返回。
没关系的,他们来日方长。
毕竟他永远都是这片星球上唯一的猎食者。
……
在机械鸟散去后,其他被虫母的香味吸引来的飞行猎食者面面相觑,它们因为鸟群的聚集才敢掺和一脚,可当主力军都没了,还要继续吗?
答案不言而喻。
高空上盘旋的鸟群散了,松林上方终于陷入安静。
数百米下的幽深密林中,旦尔塔抱起了虚软着四肢还在树干一侧强撑的青年。
孱弱的虫母满身冷汗,那股香几乎浸透他的每一寸皮囊和骨骼。
在第二波机械鸟潜入松林之前,阿舍尔大着胆子向巨蛛靠近——
他的精神力虽然不足以挣脱机械鸟身上的血液寄生和精神力屏蔽,但虫母的天赋却足以与其他生灵交流。
模拟器的存档助长了阿舍尔的胆量和博弈心理,几乎都没有多想,他便用自己尚未完全掌控的精神力向巨蛛探出了“洽谈”的引子。
一边以“香”引诱机械鸟主动进入陷阱,一边用精神力作为试探。
好在他成功了。
过于幽深的丛林内,巨蛛的猎物多数以小型啮齿类为主,这些从天而降的机械鸟,满足了它们空虚已久的肚子。
于是,藏匿在暗处的巨蛛被同伴呼唤现身,铺设在林间的蛛网层层叠叠,黏连着挣扎不休的机械鸟。
巨蛛脑袋上黑洞似的八只眼睛阴森森盯着四溢甜香的虫母,如果不是旁边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始初虫种,或许这场博弈只会葬送了阿舍尔自己。
幸而,阿舍尔的选择之下没有“如果”。
在被旦尔塔抱起来后,精神力大幅度使用的青年面颊染着不正常的红,他轻轻靠在始初虫种的肩头,费力才抬起来的指尖轻触了一下对方的胸膛。
那里是旦尔塔分神想要保护他时被机械鸟用鸟喙贯穿的伤口。
始初虫种的愈合能力很强大,在没有上一次读档里的独木难支后,这次的伤口痊愈很快,几乎是在阿舍尔的半截呼吸时间里就消失了。
“……会疼吗?”
莫名地,在暂时的死里逃生后,阿舍尔觉得自己变得有些感性,或许因为这是他第一次接收到这么多无条件的保护和偏爱。
不是用金钱雇佣来的保镖,也不是用利益、荣誉换来的优待。
小怪物偏偏头,“不会。”
肉体上的疼痛对于旦尔塔来说是迟钝的,祂强大的身体素质和极高的疼痛阈值造就了一副天生的战士躯壳。
这对于人类来说不亚于军方不停追求、研制的“人形兵器”。
只是在被青年询问的时候,旦尔塔将虫母更深地压入至自己的怀里。
温热柔软的活巢翕张着舔吮青年疲惫的肉体,过度消耗的精神力后遗症作用于身体,让他很快连眼皮都抬不起来。
他需要来自子嗣活巢的营养滋养。
旦尔塔小心翼翼地捏了捏虫母的后颈,又安抚似的抚过对方的耳廓,低声道:
“妈妈,睡吧……等睡一觉起来,都会好的。”
唔,那就先睡一会儿的。
阿舍尔逐渐放任自己困意,在眼前的活巢闭合的那一瞬间,他也被疲累拉到了意识的更深处。
当需要呵护的虫母被活巢包裹后,原本竖瞳中可见平和的始初虫种瞬间扭曲了气质,像是细密的雨水到暴风雨的转变,原本还暗戳戳觊觎着虫母的几只巨蛛不约而同地轻颤,似是受到了威慑。
纵使始初虫种强大,但在小怪物未长到全盛时期前,还无法达成屡战屡胜的程度,因此在面对一众巨蛛也只能呲牙威胁,表明着自己对于虫母的保护。
这群合作者们倒也有自知之明。
巨蛛群退开了,它们本不是如骷髅蜥、沙虫那般爱好食用虫母,秉持着多一事不如省一事的精神,几个黑压压的大家伙爬回蛛网,开始享用自己的美食。
……虽然咬起来硬了点,吃到肚子里还会动,但并不妨碍它们慢慢消化。
至少还能饱十天大半个月。
在巨蛛们享用美食的时候,旦尔塔已经继续向北方前进了。
那道温暖的活巢内,祂小心保护的虫母正安然沉睡。
而正对的北方,似乎偶尔会被风吹来冰雪的气息。
……
松林之后,山崖的另一侧——
早就降落在峭壁阴影下的伽玛焦急地蹲守在原地,闪烁微光的复眼遥遥看向先前虫母选择逃离的方向。
片刻,空中传来窸窣的拍打声。
想到了什么的伽玛冲着鲜少具有飞行能力的家族伙伴们点了点脑袋,几个颜色鲜亮的蛾类、蝶类虫族便彻底紧贴着石壁,借助石崖阴影和垂落的藤蔓遮挡住了自己的身形。
它们不约而同地屏神凝视石窟缝隙外的天空。
是机械鸟。
原本几十只的数量削减了大一半,只零星剩下几个,正向天空的尽头飞去。
伽玛在原地犹豫了片刻,它无法克制对巨型机械鸟的恐惧,不论是看到对方的鸟喙还是利爪,这对于从未参与过什么实质性战斗的它来说无异于直面恐惧。
但是……
但是妈妈给了它们秘密委托。
妈妈还说要它们保护好自己。
那么温柔的妈妈,它又怎么好辜负对方的意愿呢?
伽玛扭头看了看身侧跃跃欲试的同伴,又看了看远处逐渐只剩下影子的机械鸟。
它尝试为自己打气——
【去、去跟着它们。】
几乎立马就得到了家族同伴们的附和——
【帮妈妈完成任务!】
【妈妈要追踪它们的老巢!】
【快追上它们!】
【妈妈说让我们保护好自己!】
【对,保护好自己!】
【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吗……】
【完、完成任务,和妈妈要奖励!】
【要奖励奖励奖励!想、想要妈妈抱抱!】
一声一声堆叠的“妈妈”变成了最能鼓励彼此勇气的战歌,在同伴们相继起飞后,伽玛弯了弯触须,身上粉黄相间的绒毛轻颤,也坚定地追上了同伴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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