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婚姻(80)
而他更是差点就把展鸿宇折磨死在了自己的手中,好在这一切终于都要过去了。
“就这样吧。谢谢你来看我。”凌寒柏笑着抬起了头,他的脸上带着少年时才有的天真烂漫,面对愿意听自己倾诉衷肠的展鸿宇,他终于释然了。
展鸿宇扶着凌寒柏躺了下来,诚如凌寒柏所说,如今这样的情况下,他们之间也只能就这样了。
他做不了更多的事情,只能这样再看看对方,以缄默的爱与无奈。
“你要我带雪月来看看你吗?”展鸿宇问道。
“不要了。我现在这个样子实在太可怕。以前你还说希望她长得像我,还是不要了。”凌寒柏笑着摇了摇头,他当然想再见见自己的孩子,那是他和展鸿宇的骨肉,可他也知道,这种情况下,自己还是别吓到孩子得好。
“你是她的父亲,她当然会长得像你了。”展鸿宇何曾见过凌寒柏这么卑微低下的模样,不忍地转开了头。
“可惜不能看着她长大了。”凌寒柏若有所思地轻轻叹了口气,但是随即他又笑了起来,“还好之前拉着你一起拍了全家福。这样她以后要是想我,你可以给她看看照片,至少照片上的我还不是现在这副恐怖的样子。”
直到此时,展鸿宇终于明白了凌寒柏当初为什么会忽然拉着自己一起结婚照又拍全家福,恐怕在那个时候,对方已经在思考要如何将自己安然送离军政府的控制区。也是那个时候,凌寒柏就预料了他们的分别了。
“议长大人,探视时间已经到了。”法警在打开门,有些为难地往里面看了眼。
这些一级战犯按照规定必须严格管理,禁止对外过多接触,一般人不要说探视,就连见也别想见到他们。
要不是看在展鸿宇现在的身份上,他早就将人赶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说了太多的话,凌寒柏的体力明显有些不支,他缓缓地喘息了起来,脸色也因为一直忍着伤痛而变得苍白。
“怎么了,伤口很痛吗?”展鸿宇心疼地问道。
“啊,没事的。比起之前好多了……没事的。鸿宇哥哥,你很忙的话就先走吧。让我休息一下好吗?”
凌寒柏勉强笑了笑,他甚至明白,展鸿宇这一走,或许下次再见只有在他首级落下的时候了。
展鸿宇在这里的确待了很久,已经超过普通的探视时间了,他叹了一声,强迫自己站了起来。
“好吧,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过两天我再来看你。”
法警恭敬地请出了展鸿宇,他冷冷看了眼躺在床上因为疼痛而微微颤抖的凌寒柏,默不作声地锁上了金属大门。
展鸿宇并没有马上离开,他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最后断然步远。
他找到了看守所所长,向对方提出了一些要求。
看守所所长几乎是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听着展鸿宇所说的话。
“展先生,凌寒柏已经被判处死刑了,没必要再为他动用医疗资源了吧。”
展鸿宇正色道:“他的确已经被判处了死刑,可是这不代表我们应该剥夺他的基本权利。我知道您已经尽力为他提供了医疗条件,出于人道主义,我认为我们应该减轻他死前的痛苦。至少,为他提供一些镇痛剂吧。”
“呵,镇痛剂?”看守所所长不知为何嗤笑了一声,他看了展鸿宇一眼,低声说道,“您这么做又是何必呢?我可听说当初您在他府上连发情期都得不到标记,而您现在要我们为他提供镇痛剂缓解他的痛苦。他当初为您这么着想过吗?”
看样子自己和凌寒柏之间的事情不少人都已经传开了,展鸿宇暗忖,然而他是受害者,他并不需要因为自己曾受到残忍的伤害感到任何羞耻。
展鸿宇神色坦然地盯着面前这位似乎不愿意接受自己建议看守所长。
“的确,凌寒柏过去的确伤害过我。军政府对OMEGA向来残忍,我卧底之初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如今新政府成立,总统大人倡导保障六性的人权与自由,即便凌寒柏是一级战犯,他也首先是个人,既然是人,我们就该保障他的人权。死刑是法律对他惩罚,可是额外的病痛折磨却不应该成为我们惩罚他的手段。阁下如果认为我说的话不对,尽请告知。”
看守所长哪里还敢反驳展鸿宇所说,对方身为参议院副主席,又是新政府内阁成员之一,光是身份就压上自己一大截了。
“现在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平权革命能成功了。您这样光明磊落,胸怀坦荡的人愿意为平权事业而奋斗,革命怎么可能不成功?”
“阁下过誉了。别忘了,我好歹也是凌寒柏的伴侣,于公于私,我都不想看到他受苦。”原本想要与凌寒柏彻底一刀两断的展鸿宇最终放弃了这个打算,他忽然觉得自己的确没有必要太在意别人的眼光,既然他确信自己对凌寒柏还有爱,那么又何必非要去否认呢?要是凌寒柏当初能对自己坦诚一些,或许他们之间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步吧。
还有一周的时间,凌寒柏就要被处决了。
展鸿宇决定最后再试一试,就算凌寒柏不是他的伴侣,他也认为处死这样一个因为最后关头背叛旧政府而导致身体残缺的人太不人道,况且,凌寒柏是否真的下令集中屠杀被关押的平权党人一事尚存疑点,如果就这样杀了对方,也不符合新政府的所提出的秉持公平正义依法治理特星的政策。
时间已至凌晨,临城市郊的一栋别墅中,灯光依旧亮着,那是联邦政府参议院议长展鸿宇的家。
展鸿宇已经忙得没有时间亲自照顾雪月了,还好有他的妹妹展娉婷愿意帮忙。
好不容易哄睡了雪月,展娉婷这才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到了婴儿床上,看着雪月天真无邪的面庞,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这个的孩子还不知道她的父亲凌寒柏就要被处死了,而且是以斩首的极刑,连一个全尸都得不到,以后若是她想起自己的父亲,他们又该如何告诉她真相呢。
展娉婷摇摇头,离开了展鸿宇的卧房,尽管他们聘请了保姆照顾孩子,可是展鸿宇还是想多陪陪自己的孩子,不过到了这个时候,对方似乎仍在书房忙碌,丝毫没有休息的意思。这段时间以来,展娉婷亲眼看到哥哥逐渐消瘦,对方的工作繁重或许是原因之一,而另外一个原因却无人敢提起。
原本打算回自己的房间,可是路过展鸿宇的书房之时,展娉婷还是忍不住敲响了房门。
“哥哥,还不休息吗?”嗅到屋子里那股烟味,展娉婷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在她的印象中,自己哥哥没有抽烟的习惯,而除了烟味之外,她还嗅到了屋子里那股浓烈的酒味,看样子,展鸿宇今晚似乎心事重重。
站在落地窗前愁眉不展的展鸿宇转头看了眼贸然闯进来的展娉婷,他指间夹着一根尚未燃尽的烟,神色显得疲惫不堪。
而他的办公桌上则堆满了凌乱的案卷。
“这是怎么了?”展聘婷身为女性ALPHA并没有丧失特有的敏感,她看到眼前这一切,心里已经隐隐有了不好的猜测。
展鸿宇似乎也并不介意给自己妹妹看到这副颓废的模样,他抬手吸了口烟,缓缓喷吐出氤氲的烟雾。
“聘婷,我今天去见了凌寒柏。”
“和他道别吗?我已经在新闻上知道他被判处死刑的消息了。”
展娉婷知道自己哥哥心中一直都是放不下那个男人的,哪怕对方曾那样残忍地迫害他。
展鸿宇神色恍然地看向了窗外的茫茫夜色,他的面色泛红,那是酒精的作用。
“我原本打算在他被处死前和他正式结束伴侣关系。”展鸿宇顿了顿,“可是看他现在这样子,我实在不忍心,毕竟他是为了我们才会落到这个地步的。唉,不过有时候我都想不明白,寒柏当初又怎么忍心那样折磨我。”
大概是自己都觉得今天的话多了一些,展鸿宇在妹妹给出反应之前,先行苦笑了起来。
“娉婷,你会不会觉得哥哥其实很懦弱?”
展娉婷严肃地摇了摇头:“不,哥哥,你只是太善良了。别人怎么伤害你,你都可以原谅,却唯独不能原谅自己对别人的亏欠。”
“也不是什么人我都会原谅的。凌寒柏,他始终不一样。我当年真的很想和他结婚,很想给他生孩子。”展鸿宇笑着在椅子上了坐了下来,他抬头看了眼走向自己的妹妹,接着说道,“我也不是那么善良的,娉婷。正是因为我不够善良,我才会狠心抛弃他,一次、两次,就连他要被处死了,我还想和他离婚来着。我真想了结一切,抹消掉他在我人生中的痕迹。但那是根本不可能的。我怎么可能会忘记他,我连孩子都给他生了……”
“哥哥,你不要总是责怪自己!你总是这样,你总觉得你对不起凌寒柏,可是他也不是小孩子了,他应该清楚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他伤害你,伤害阿昊,伤害那么多无辜的人,他凭什么一定要获得所有人的谅解?你为了自己的信念放弃他,他就往无所不用其极地报复你,难道他就善良吗?”
想到自己亲眼所见的展鸿宇在凌寒柏手中被折磨的惨状,展娉婷不能不心疼她这个对自己太过苛刻的哥哥。
展鸿宇愣愣地盯着手中的明灭的烟头,过了会儿才缓缓笑了:“娉婷,他原本可以是个善良的人的。可是……”
大概是酒意上了头,展鸿宇的呼吸也变得有些滞重,他的手肘撑在桌上,手掌狠狠地揉了揉眉心。
展娉婷看到那一刻,哥哥的眼眶开始变红了。
“娉婷啊,哥哥也不是那么坚强的人。我原以为自己可以坦然接受凌寒柏的结局,所以我在他的死刑确认书上也签了字。他或许的确罪有应得,可是他是雪月的父亲,是我年少时就相爱过的人,我不想他死,我想救他……有时候我都会想,要是我当初死在凌寒柏手上会不会好一些?为什么要让我面对这么残忍的事实,为什么要让我眼睁睁看着他死?ALPHA和OMEGA之间,为什么一定要有这样的争斗?!”
展娉婷第一次看到哥哥这么脆弱的模样,她咬了咬下唇,走到对方身边轻轻地搂住了那副颤抖的肩膀。
自从林昊出事之后,她已经变得坚强了许多,哭泣如果有用的话,那世上所有的事都可以用哭泣来解决。但是那显然只是自欺欺人的笑话,眼泪擦干之后,他们依旧必须直面现实。
“哥哥,不管你做出什么选择,我都支持你。你已经受了很多苦,不应该再让自己这么痛苦了。”
展娉婷温柔地劝慰着展鸿宇,她的哥哥已经失去了很多,比自己失去的还要多。
展鸿宇扔掉了手里的烟,将头埋在了臂间,他的声音哽咽,到最后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
新政府的建立并非一朝一夕,刚和司法部门的官员讨论了一下该如何处理依旧关押在册的战犯之后,傅云深又和其他官员研究起了为了保证社会生产顺利恢复,政府应当采取的具体措施。
展鸿宇在向傅云深汇报完参议院方面修订宪法的进度之后,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离去,他坐在总统府办公厅的沙发上,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