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婚姻(90)

　　展鸿宇目光微微一变，随即看向了凌寒柏，对方的神色纵然十分平静，可是目光中却难免透露出了些许忧郁与无奈。
　　长时间的软禁也足以让一个人身心疲惫，这一点饱受囚禁折磨之苦的展鸿宇自然明白。
　　“娉婷，你这么问了，我就直说吧。我不太看好现在政府的一些针对ALPHA的政策。我相信你也听说了，谢敬将军被捕的消息。”
　　“嗯，听说他属下的ALPHA似乎想发动兵变，推举他为总统。不过他真的有必要这么做吗？”展娉婷身为ALPHA，她也感到了周遭对他们越来越严密的监视，虽然她还保有公职，衣食无忧，可是在说话做事上，因为她是ALPHA，她不得不比BETA和OMEGA要小心更多。
　　展鸿宇还记得自己逃出生天之后见到谢敬的情形，对方笑着握紧了自己的手，来自革命同仁掌心的温暖让展鸿宇当时既感动又兴奋。
　　但是没想到几年过去，这个带领平权军从达伦省一直打到帝都的将军，居然会被牵涉到谋反罪中。
　　展鸿宇压低了嗓音：“这件事因为是国家安全局独立调查的，我身为国务卿也没有得到具体的消息。不过傅云深总统因此决定颁布一项新的法令。这条法令会牵涉所有的ALPHA，不再仅仅局限于当年的战犯。”
　　“方其正当年也是一步步将OMEGA逼到绝路的。”林昊忽然说道。
　　展鸿宇将目光转向了林昊，对方沉默的脸上神色凝重，看样子，经历颇多的林昊已经瞧出了些许端倪。
　　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只是轻轻笑了笑，说道：“我打算辞去国务卿的职务了。现在政府中很多事情，都让我感到力不从心。”
　　“鸿宇，你要辞职？”凌寒柏吃了一惊，他先前并不知道展鸿宇有这样的想法，而他也相信展鸿宇是十分热爱这份工作的，因为对方的理想毕竟是通过自己的力量完善一个自由平权的国度。
　　“嗯。不仅要辞职，可能还会移民。放心，我会带上你的。”展鸿宇笑了起来。
　　“移民？”这次换了展娉婷大吃一惊。
　　“是的。移民到联邦星系的蓝星。那里是联邦星系的中立国，环境宽松，而且也不会被其他星球的战火所波及。”展鸿宇继续说道，他别过头，与凌寒柏不解的目光对视在了一起，向展娉婷和林昊解释道，“这些年辛苦寒柏了。我不想再看到他像我曾经那样失去仅剩的尊严和自由。虽然我一心为平权而努力，但是实际上，国内的局势似乎从一个极端开始往另一个极端发展，这是我不曾想到的。”
　　展娉婷知道展鸿宇指的是什么。的确，当初因为要打压旧政府的反平权力量，大家都认为对那些犯有重罪的ALPHA进行严厉的管制是有必要的。
　　然而几年过去，对ALPHA的管制已经从战犯开始逐渐扩大，不少曾为平权革命效力过的ALPHA也被政府的安全部门所怀疑侦查，就连军部的二号负责人，也是在政府中取得最高职位的ALPHA谢敬如今也因为莫须有的谋反罪被捕，这个信号，十分危险。下一步，可能就会有更多的ALPHA被卷入这场捕风捉影的谋反案中了。
　　“哥哥，你真的舍得离开这片故土吗？以及，政府会放走寒柏哥哥吗？”展娉婷担忧地看了眼同样神色不安的凌寒柏，对方看来事先并不知道展鸿宇的打算。
　　“傅总统与我政见不合，但是他也不好随便找个借口免除我的职务。所以我辞去国务卿的职务，也算是和他再次做个交易吧。”
　　家里没有别的人，展鸿宇也随即坦白了自己的打算，他看了眼一直沉默不语的林昊，忍不住想听听这位前任教官的想法。
　　“林教官，你怎么想呢？其实我想你们一家也和我们一起移民去蓝星，娉婷是我的妹妹，我不想她以后处境尴尬。”
　　林昊神色严肃地喝了一口酒，他看着展鸿宇，微微眯了眯眼，好像是要认真审视一下对方的决心。
　　“娉婷是你的妹妹，她也是我的伴侣。这些年我一直躺在床上，对外界的世界知之甚少，不过我相信你的判断。虽然身为OMEGA，可我认为ALPHA和我们一样，都应该享有自由与公正的待遇，单方面地打压一个种族，这种行为并不可取。”
　　林昊说完话，深深地看了展娉婷一眼，他伸出手与对方的手握在一起，两颗心也随之相连。
　　“前车之鉴就摆在这里，为什么傅先生会有这种偏激的想法呢……我们无法剥夺OMEGA对自由的渴望，同样，他也无法剥夺ALPHA对自由的向往。不过我这样的罪人，即便失去自由，也是罪有应得。鸿宇哥哥你不必为我难过。”凌寒柏苦笑了一声，听到林昊的话，他实在对自己当初那些缺乏人性的行为感到羞愧与悔恨。曾被他当作奴隶一般存在的对象，和他一样，都是有血有肉的人，甚至更加善良宽容。
　　“傅先生这些年真的变了很多。方其正对他的伤害或许的确太大了。”
　　展鸿宇又叹了口气，不过听到林昊愿意相信自己，认可自己的选择，他的心里也算松了口气，他之前还担心林昊不愿意离开如今这个OMEGA权益受到保障，ALPHA权益却被逐步压制的国家，这样一来，展娉婷也自然不会舍得离开她的伴侣。
　　“好了，好了，先别说其他的了。有什么打算我们回头再谈，今天好好吃顿饭，大家好久没这么聚一下了。来，干杯。”展娉婷大概不想大家的心情都变得沉重，她主动举起了杯子，四只酒杯轻轻碰在一起，发出了一声脆响。
　　凌寒柏百感交集地望向展鸿宇，对方笑着看了他一眼，仅仅这一眼，便已足够温暖。
　　DC5003年，新年刚过，特星联邦政府国务卿展鸿宇向总统傅云深递交了辞呈，随后不久，总统傅云深向凌寒柏以及其他一些在这几年的狱外监管中因为各种意外原因而导致重度伤残的二级战犯颁布了特赦令，也算是暂时缓和国内对ALPHA监管法令的非议。一周之后，展鸿宇和妹妹展娉婷带着各自的家人登上了前往蓝星的星舰，他们被获准移民蓝星，而展鸿宇更因为对联邦政府作出的特别贡献，被授予了双重国籍。
　　登上星舰之前，展鸿宇又回头看了眼这片养育自己的故土，当年在平权革命即将被镇压之初，他原本有机会逃离这里，可是为了自己的国家，他选择了留下来。然而他没想到，有朝一日，他到底还是因为自己所爱的人，选择了离开。
　　“走吧，鸿宇哥哥。”摆脱了追踪脚镣，凌寒柏的脚步也变得轻快了不少，他的右臂终于被获准安上，现在他可以用两只手稳稳地抱住自己的女儿了。
　　“嗯。”展鸿宇点点头，他收敛起眉间那一抹不为人知的伤感，在看到凌寒柏的这一刻时就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哥哥你们快点。”
　　已经登上星舰的展娉婷站在抱着孩子的林昊身旁，冲展鸿宇挥了挥手。
　　星舰启动之后，展鸿宇依依不舍地望向了窗外，那片熟悉的土地离他越来越远。
　　但是他想总有一天，只要他的故土还需要他，他终究还是会回到这里的。那时候他希望自己的家园开满了自由的鲜花，ABO六性像亲人和朋友一样和平相处。
　　他和凌寒柏之间的悲剧，也终将不再发生。
　　“鸿宇哥哥，谢谢你。”不知什么时候，凌寒柏悄然靠近了站在窗边展鸿宇，他伸出双手轻轻从后面抱住了对方，“我知道，你比任何人，都爱我们的国家，可是你却为了我……”
　　“寒柏，我不能每一次都选择让你作出牺牲。你牺牲得已经够多了。”
　　展鸿宇转过身，他认真地凝视着凌寒柏，对方那张俊美的脸上也早已多了沧桑。
　　凌寒柏愧疚地摇了摇头，原本爱情就不该是一厢情愿，当初他太过偏激，不仅伤害了展鸿宇，也伤害了自己。
　　“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承受痛苦了。”展鸿宇正色说道。
　　凌寒柏双唇翕动，他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才好，心底最深的创伤受到抚慰之时，满满都是酸涩。
　　“寒柏，我爱你。一直都爱着你。”展鸿宇往前一步，一下吻住了凌寒柏的双唇。
　　星舰越飞越高，终于离开了大气层，蓝星就在不远处泛着优美的光芒，承载着人们美好的梦想。
　　“父亲，爸爸，你们看，姑父给我折的牛牛！”
　　蹦蹦跳跳的雪月笑着跑了过来，她的手里拿着一只折纸牛，那是林昊的杰作，雪月的玩具都在行李箱里，他可不想这个小丫头哭个没完。
　　展娉婷抱着吮着奶嘴的林云走在雪月的后面，她也想过来看看哥哥正在做什么，结果一进来，他们就看到了令人尴尬的一幕。
　　“不像话。”
　　林昊脸色一沉，赶紧一把将雪月抱了起来，转身就走。
　　“姑父姑父，你放我下来，你要干什么？”雪月哇哇大叫着，她泪眼朦胧地看着不知为什么脸贴脸抱在一起的父亲和爸爸，莫名有些嫉妒。
　　“真是的，你们也注意下场合吧。”展娉婷无奈地耸了下肩，她看着展鸿宇和凌寒柏没有要分开的意思，只好知趣地抱着孩子退出了房间。
　　展娉婷往窗外看了一眼，恰好有流星飞过，她微微一愣，随即闭上眼在心中许了一个愿——愿世上有情之人，终成眷属；愿人们所在的每一片土地，终有一日都开满自由之花，让平等与爱，遍布星海的每一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