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谁？(61)

　　“阿扬！”坐在杨柳旁边的封建国接过电话，沉声说道：“我跟你妈今天晚上就飞燕京，有什么事情，等大家见面再说吧。”
　　封扬想了想，道：“也好。那你们订完机票后告诉我一声，我跟大哥去接你们。”
　　“好。”封建国顿了顿，又说道：“你永远都是我的儿子。”


第76章
　　封建国夫妇是凌晨两点钟到的燕京。封飞封扬两兄弟开车到机场接人。不多时便在空旷的接机大厅内见到了同样都有些神色仓皇的封爸封妈。
　　“爸, 妈。”兄弟两人迎上前去, 接过封建国手中的行李。
　　杨柳脸色苍白, 眼神发直，颇有些神经质的一把搂住封扬, 死死的扣紧双臂。封扬能够感受到封妈妈紧搂着他时, 浑身上下由内而发的战栗和颤抖。他回搂住封妈妈, 温柔的拍着封妈妈的后背。
　　封建国眉头紧锁的拍了拍老婆的肩膀：“先上车回家吧。时间不早了，他们兄弟两个明天还要上课上学。”
　　杨柳点点头, 被父子三人簇拥着走出机场。一路无话直到家里。厉鬼小姐已经收拾好了客房, 换了新的床单被罩, 还煮好了红糖糯米粥当夜宵。再三检查发现没有疏漏后，才悄悄躲进封扬的卧室镜子里面充当厉鬼版本的田螺姑娘。
　　因为孙瑶准备的实在充分，哪怕凌晨三点钟才到家, 心里面还装着那样一件大事，封建国还是颇为欣慰的赞赏了一句：“没想到你们兄弟两个小日子过得还有滋有味的。这样才对。平时没事多学学自己做饭，外边卖的总归没有自己做的干净。”
　　封扬给爸妈一人盛了一碗红糖糯米粥, 杨柳刚喝了两口就放下碗勺, 忧心忡忡的问道：“你跟那个男人见面时, 他都跟你说了什么？”
　　封扬早就知道封妈妈会有这么一问, 当下也不多说，转身回了卧室, 找到之前随身携带的录音笔、
　　厉鬼小姐从镜子里面钻出一个头, 鬼气森森的问道：“叔叔阿姨觉得糯米粥好喝吗？”
　　封扬刚点头, 就听到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封扬面不改色的将厉鬼小姐的头按回镜子里, 温声问道：“妈，怎么了？”
　　“没事，就是想看看你们住的地方怎么样？”杨柳愁眉紧锁，说着话就上来握住封扬的胳膊。整个人患得患失，特别没有安全感的样子。
　　封扬非常能理解杨柳现在的感受。他干脆搂住妈妈的肩膀，温和却斩钉截铁的说道：“放心吧，我永远都是您和爸的儿子，这一点是不会变的。”
　　重生一回，多了二十年的生存经验，尤其还是在那样特殊且诡谲的环境中度过。每天都要面对生离死别，每天都要刷新三观似的经历着世上最为丑陋悲惨的事情，亲人反目，恋人成仇，友人相杀，封扬早就见过这世上最恶毒最残忍的一切，在他的心中，所谓骨血亲缘血脉关系早就不那么重要了。尤其是像宋世雍这种无利不起早的人，不招惹到他还好，真要是想搞出什么幺蛾子来。封扬倒也不怕。
　　封建国和杨柳既然连夜坐飞机赶到京城，就已经做好了把当年旧事和盘托出的准备。尤其是在听过封扬和宋世雍的交谈录音后，封建国夫妇一边激动着孩子果然是个好孩子，一边对宋世雍的无耻和贪婪越发戒备。
　　封飞也是在来机场接爸妈的路上才从封扬的口中知道宋世雍找上门来的事情。作为一名优秀的刑警，封飞的思维逻辑也是非常缜密的。光从封扬和宋世雍这一番交谈，封飞已经可以推断出来，如果宋世雍所言属实——封扬真的是杨柳跟宋世雍的孩子，那么他这个封家长子就绝对不可能是封建国和杨柳的孩子。至少他的亲生母亲不应该是杨柳。
　　这个推测也让封飞大受打击。他从来都没想过自己的身世，包括自己的家庭竟然也能如此曲折离奇狗血八卦，就如每天晚上八点档播放的家庭伦理剧似的。
　　封飞很想问问爸妈，如果宋世雍说的是真的，如果封扬真的是宋世雍和杨柳的儿子，那么他的亲生母亲又在哪里？又或者说，他是封家的孩子吗？
　　可是封飞现在却不敢问，至少他还没有做好接受真相的准备。他无法想象如果自己不是杨柳的孩子，或者说压根就不是封家的孩子，他以后该怎么办。更加没有办法思考自己的亲生母亲到底在哪儿，什么他对这个人没有一丁点印象。
　　就在封飞自顾自纠结的时候，杨柳也在缓缓复述当年的事情。
　　“我当年在燕大读书的时候，确实跟宋世雍谈过一段。那会儿宋世雍是我们学校的风云人物，长得帅，学习成绩又好，很多女孩子都很崇拜他。所以他追我的时候，我就答应了。”
　　“我们在一起相处四年。本来决定毕业后就领结婚证的。却没想到他在毕业前夕，居然跟我提出分手。说他要娶孟萍萍。”杨柳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孟萍萍也是我们那一届的学生。家里很有钱，人也漂亮洋气，很受男孩子喜欢。不过这个人性情高傲，只喜欢跟那些有钱人家的孩子来往，向来是不理会我们这些普通学生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在毕业前夕忽然跟宋世雍在一起了。”
　　“谈了四年的男朋友忽然提分手要娶别的女人，我当然气不过。我就问他是不是真的喜欢孟萍萍。宋世雍也很坦白，他说以他的身世背景，想在燕京这么大的城市里有一席之地，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可他要是读了四年大学还要被分配回老家，他又不甘心。”
　　杨柳慢慢的整理着思绪，说道：“我们那会儿，大学生毕业还包分配。宋世雍跟我说，如果他能娶了孟萍萍，孟家就能安排他留在京城工作。他至少能少奋斗二十年。”
　　杨柳说起往事，不由哂笑：“宋世雍真的是个非常坦白的人。我跟他谈了四年，从来都没有看出来他是这种人。但我又很庆幸，能在结婚前看穿这个男人的真面目。总比结了婚以后，碰到什么事情，他选择利益再放弃我的好。”
　　杨柳说到这里，是真的庆幸。她在跟宋世雍谈过之后，其实就已经把这段感情放下了。只想着毕业以后领了毕业证，就离开燕京，再也不回来了。可是她没想到自己怀了孕。更没想到这件事情被孟萍萍知道了。
　　孟萍萍担心她用肚子里的孩子要挟宋世雍跟她结婚，所以私底下雇人，想要偷偷打掉她的胎。杨柳被人硬生生拖进了黑诊所灌了打胎药。好在那家黑诊所没有正规手续，就连进的药都多半是假药。所以杨柳确实喝了药，也落了血，但却有惊无险。她又趁着孟萍萍雇来的人不注意，从手术台上悄悄溜走了。
　　经过了这么一场劫难，杨柳甚至不敢等到毕业那天，连夜逃出京城。她先回了一趟老家，见过爸妈之后，也不敢留在家里。生怕自己一个没结婚的女孩儿过几个月肚子大了，引来乡亲们的风言风语。所以她打着南下找工作的借口，直接去了沪城。又在沪城碰到了封建国。
　　封建国也是临江市人，还是杨柳的高中同学。只不过两人一个是学神校花乖乖女，一个是上完高中就外出打工的学渣，在学校的时候并没有什么接触。封建国的老婆在生孩子的时候难产而死。封建国为了照顾封飞，之后也没再娶。遇见杨柳的时候，封飞刚三岁，因为照顾不周发了一场高烧，封建国带着孩子去医院看病的时候，恰好碰到了去医院做产检的杨柳。
　　杨柳不认识封建国，但封建国却记得这位漂亮又聪明的校花，见杨柳一个人挺着大肚子还拎着东西不方便，就上去帮忙。一开始，杨柳对封建国还心怀戒备，生怕封建国回老家后多嘴多舌，让父母遭受外人非议。
　　封建国能够理解女神的冷漠和戒备，不过他觉得两人毕竟是老乡，在外地碰到了，能相互照应一下总归是好的。再加上自己忙着生意应酬，也没精力照顾封飞，所以就想请杨柳帮他照顾孩子。
　　杨柳彼时怀着身孕，连大学毕业证都没有，想找个合适的工作确实很困难。但她也不想帮封建国照顾孩子。原因有两个，一个是她确实戒备封建国，另外一个原因则是照顾小孩子责任太大又太辛苦，杨柳觉得自己没有那个精力和体力。
　　封建国又说不必杨柳身体力行做什么，他会另外雇佣保姆照顾孩子。杨柳只需要盯着保姆别虐待孩子就行。杨柳很不明白封建国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封建国一个直塞球打过来，直接告诉杨柳“因为我想让你当我儿子他妈。”
　　“后面的事情你们大概也猜到了。”杨柳说到这里，心情复杂的看了看封扬，又看向封飞：“你会怪我吗？”


第77章
　　封飞大脑一片空白。过了好一会儿, 才明白过来杨柳是在说这么多年隐瞒了封飞生母的事情, 问封飞有没有怪过他。
　　封飞当然是没有怪罪过的。毕竟从他有记忆起，杨柳就是他的妈妈。而且杨柳对两个孩子一视同仁，从来没让封飞有过自己不如弟弟的感受。就连外公外婆对待他们两个外孙的态度都没有什么变化，这也是多年来, 封飞从没有怀疑过自己身世的原因。
　　不过没有怪罪，不代表心中没有疑惑。实际上封飞的心中充满了疑惑。他想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到底是谁，母家还有没有什么亲人, 为什么这么多年从来没来找过他，那些人究竟知不知道他的存在。
　　听到封飞的疑惑, 杨柳略微沉默了一下，扭头看向封建国。封建国冲着杨柳点了点头，杨柳起身说道：“封扬, 你陪我参观一下新家吗？”
　　坐在旁边的封扬微微一愣。旋即反应过来，杨柳是要支开他, 让爸爸跟大哥说悄悄话吗？
　　其实也想听故事的封扬非常乖巧的站了起来, 带着母亲参观新家。封建国等着杨柳和封扬出门了，这才跟封飞解释他亲生母亲的事情。
　　三十年前, 全国打工热。高中毕业的封建国跟着老乡一起南下打工。在工地上认识了封飞的母亲。封飞的母亲也是从外地过来的打工妹。在封建国工地附近的一家餐馆做服务员。工地建在深城的城中村, 附近环境很乱, 鱼龙混杂，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
　　封飞母亲一个十八/九岁刚从外地过来的小服务员, 初来乍到, 没家世没背景也没个亲朋好友的, 偏偏长得还挺清秀，自然而然就招了人的眼。当地一个流/氓混子就想强迫封飞母亲当他的情人，在下班路上拦住了封飞的母亲，危急关头恰好封建国路过，接下来自然就是很老套的英雄救美芳心暗许。
　　两人一来二去的混熟了。青年男女情窦初开血气方刚，自然把持不住。封建国不是那种只想贪欢却不知道负责的男人。两个年轻人当时就准备谈婚论嫁。封建国也是那个时候才明确知道封飞母亲的身世。原来封飞母亲小时候被人贩子拐了，后来案件侦破，封飞母亲和一些被解救出来的孩子没有亲人认领，就被送到了当地的孤儿院。所以封飞母亲是在孤儿院长大的。没亲没故，刚满十八岁就离开孤儿院跑到南下打工，不到两个月就认识了封建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