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者上钩(16)
樱桃总结:“之前你还会和那群权贵们一起吃个饭,私下里出去找找乐子,现在你好像都不太乐意了。”
“啊,职业倦怠了啊。”於夜弦躺在码头边的露台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你职业倦怠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他的上方传来,於夜弦睁开眼睛,有人挡住了他的阳光。
“宣恪?”於夜弦愣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从他的角度向上看,宣恪的身姿挺拔,腿也格外得修长。
於夜弦脱口而出:“也就比我的长一点点吧。”
宣恪皱眉:“什么?”
“没事。”於夜弦躺着摇头,也没有要起来的意思,他领间胸针上的黑色羽毛蹭在他的脖颈间,在阳光下显得他的皮肤格外的白。
“又在说什么胡话。”宣恪问。
“梦话,我做梦呢。”於夜弦闭上眼睛,继续享受他的风和阳光。
“起来。”宣恪抬脚轻轻踢了踢他的腰窝。
“你管我。”於夜弦懒洋洋道,“我马上公费出差了,你管不着我,我们不是一个部门的。”
“管得着你。”宣恪锲而不舍地又踢了踢他的腰窝,“起来。”
“啊?”於夜弦领悟到了他话里的意思,猛地睁开了眼睛,“你也出差?”
“是。”宣恪说。
於夜弦:“你去哪儿?”
“你没睡醒吧於夜弦。”宣恪质问,“去牧南的飞艇马上就要起飞了,就差你一个人没上船,你现在问我去哪儿?”
“去牧南的另一波人……”於夜弦反应过来了,“不会是你吧。”
“是。”宣恪说。
“那冉羽呢?”
宣恪:“在船舱里休息了。”
於夜弦咬咬牙,毫不掩饰地表露了自己的嫌弃,果然,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小王/八蛋也来了。
飞艇上的汽笛发出轰鸣,用来御风的羽翼已经逐个张开,宣恪一把揪过於夜弦的领子,向飞艇的方向快步走去。
“你放开我我自己走。”於夜弦踉跄着跟上宣恪的步伐,“弟弟,你是不是想借这个机会把我勒死,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看我不爽很久了。”
宣恪手上的力度松了一些,还是拖着於夜弦往前走。
飞艇上的汽笛又发出催促声,於夜弦加快了脚步,跟着宣恪,向升降梯方向走去。
宣恪最近是不是话变多了一点呢,於夜弦还是有点走神。
於夜弦刚上船不久,飞艇就在丹夏的港口起飞,离开这座天空中漂浮的机械岛屿,向天空的远方飞去。
於夜弦没去船舱,反倒是站在船舷处,看周围升腾的云海,云层在风中翻涌,各种管道交错在云中,像是缠绕的黑蛇,偶尔露出已经被大火吞噬的地面,像个深红色的深渊。
宁绯说是头晕,去了舱室内休息,随行的卓璃不知去了哪里,於夜弦乐得清静,搬了把小板凳,坐在船头上闭目养神。
脚步声停在了他的身边,於夜弦眼睛都没睁,开口道:“你们应该不是去A区吧。”
牧南A区的任务,不需要这么多人。
果然,宣恪说:“我们去B区。”
三年前,丹夏发动了对牧南的战争,牧南天行岛的腹地被占领,南北两块土地的联系彻底断开,在此基础上形成了A区和B区,B区主战,A区主和。
“丹夏已经穷到这个地步了吗?”於夜弦感慨,“这是两个不同的任务吧,还非要我们坐同一个交通工具,不知道我们关系不好吗?”
宣恪没理会他的感慨,继续道:“先送你们去A区,我们会从占领区的上空,直接前往B区。”
“还得在战争开始之前撤回来。”於夜弦嘀咕道,间谍做一半,还能因任务回趟老家,也不知道是他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
他这边闭目养神只顾着吹风,也没在意宣恪是不是离开了,昏昏欲睡中,被宣恪突然开口的说话声吓了一跳。
“我们的关系不好吗?”宣恪问。
“好吗?”於夜弦反问。
什么破问题,你个情报处处长还在意这个?
肯定不好啊,那还用问吗。
这关系要是好,能一言不合就把人抓到审讯处过夜吗,虽然於夜弦自己的确有故意惹事的嫌疑。可要是说关系不好,宣恪多少也顺手帮过他那么一两回。
微妙。
於夜弦试图想象一下他和宣恪关系好的场景,没能想象出来,反倒是把自己吓得不轻。
因他这句反问,两人又陷入了沉默中。
半晌,於夜弦睁开眼睛,开始赶人:“宣处长不去陪你家小朋友吗,小朋友不常出远门吧,快走快走,挡我阳光了。”
下一秒,於夜弦哎哟了一声,直接摔在了地上,气急败坏地抬头去找罪魁祸首。
宣恪走是走了,临走之前还飞起一脚踢开了於夜弦屁股下面的小板凳。
“宣恪,你他妈的。”於夜弦坐在地上,就差没破口大骂,“你给我等着,我不报复回去我以后跟你姓。”
对立阵营怎么了,别人家的怎么了,身份不同怎么了,还不带他抽空欺负一下了吗。
第19章
於夜弦看着宣恪离开的方向,毫无征兆地,坏笑了两声,一边执勤的丹夏士兵明显缩了缩脖子。
船舱里,冉羽坐在舱室边,手上拿着天行四岛的地图,脸上的神色阴晴不定,窗户开着,外边是船舱的通道,地图的一角被风撩起,冉羽闻到了橘子汽水的清香。
冉羽抬头的时候,看到了窗外路过的卓璃。
“你是上次那个……”冉羽记起,这是上次在马车边没搭理他的那个小姑娘,脸上的神色又冷了下去。
是上次那个没礼貌不理人的高冷小姑娘。
卓璃这次倒是看见他说话了,只是依旧没听见他的声音,稍稍提了提裙摆,冲他笑了一下,又转身走了。
“你怎么会在出境的飞艇上?”冉羽这才想起来去问,可卓璃已经走远了,冉羽想窗外张望,只看到她的背影。
少女穿着红色的洛可可风格裙装,披着黑色的短斗篷,她的小靴子上,一边点缀着一个半翅膀形状的银色金属饰物,随着她的脚步,小翅膀像是在飞,和昏暗的通道格格不入。
不过晚饭的时候,当冉羽看到於夜弦身边的卓璃时,他的心情就更差了。
这趟行程不知道是谁安排的,和於夜弦他们一起出发不说,安排的飞艇还很小,连吃饭都要一群人坐在一张桌子边,摆明了是让人不痛快。
军用飞艇上的饭点是固定的,于是一群谁也看不惯谁的人,只能各自神情倨傲地坐在饭桌边,端起了自己的小饭碗。
“你给我等着。”於夜弦用口型暗示坐在对面的宣恪。
宣恪习惯性地帮冉羽备好饭菜,这才慢条斯理地迎上了於夜弦的目光,冷漠得几乎让於夜弦觉得,下午是他自己没坐稳才摔在了地上。
不是的,於夜弦在心里给自己反复强调,宣恪这小子坏得很,就是藏得比较深,他今晚一定要揪出他的真面目来。
“听到没,你给我等着。”於夜弦努力用眼神传递信息。
“於副处,出任务还带小姑娘?”冉羽毫不留情地讥讽。
“可不嘛。”於夜弦手里捧着块面包,一边涂甜奶油,一边故意叹气道,“工作辛苦,常年无休,受伤了还得出来跑业务,顺便还得照顾小姑娘,丹夏给的工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涨涨。”
“丹夏的工资比牧南要高那么一丢丢。”樱桃在於夜弦的袖子里插话。
宁绯专心啃苹果,卡擦卡擦啃出了一片规则的背景音,没耐心听这两人在那里互相内涵。
卓璃放下手里的刀叉,打了个手语,让於夜弦帮自己拿桌子另一端的小点心。
於夜弦帮她拿好,用手语回应示意她少吃甜食。
于是敌方两名成员的目光在卓璃身上停留了很久。
冉羽有些意外:“为什么要用手语,她是……”
“听不见,不能说话,但特别能吃。”於夜弦仗着卓璃听不见随口胡说。
“她出生时就是这样吗?”冉羽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再看卓璃时,眼中似有些许歉意。
“不是吧。”於夜弦回忆了捡到卓璃时的场景,笃定道,“不是,我当年在战场捡到她的时候,估计是被枪声吓傻了,她还叫了我一声妈。”
“是不是啊闺女儿?”於夜弦转头戳了戳卓璃。
他没用手语,卓璃光顾着吃,见他嘴巴动了动,就下意识地点了头。
宣恪:“……”
宁绯嘎嘣一声,吞了整个苹果核,涨红了一张娃娃脸。
“后来就渐渐不说话了,也听不见声音了。”於夜弦无奈,“妈都喊了,她又没家人了,我就只能捡回来养着了。”
这是真话,从那以后,卓璃自我封闭了外界的声音和自己的语言,只能通过手语和外界交流,流离失所的战争,会让人失去很多东西。
谈及战争的话题,氛围就有点沉闷,再加上这桌人的氛围本来就不好,一群人吃完饭各自散了。
只是於夜弦在离开餐厅之前,还故意拦了宣恪,放话让他等着。
“你俩又怎么了?”宁绯感到焦虑,自从和宣恪一起住院半天之后,於夜弦浪出了新境界,嘚瑟出了新高度。
宁绯有充分的理由怀疑宣恪总有一天要动手揍於夜弦。
“没什么,我保证不惹事。”於夜弦主动承诺,“飞艇上太无聊了,什么都没有,我就,看他好玩,想逗一逗。”
宁绯回想了一下宣恪那张冷脸,没觉得哪里好玩。
於夜弦大摇大摆地走了:“你放心,我有分寸。”
“你有个屁的分寸,你别把这飞艇玩坠机了就行。”宁绯不信,但他也拦不住,飞艇要第二天早晨才能到达牧南占领区,在天空中飞行的时间极度无聊,宁绯选择睡觉。
於夜弦这个品种的,大概要甩他一棍子,世界才能风平浪静。
星河流淌在整个天空,飞艇在云层中缓慢前行,像是浸染在整个星夜的长河中,值夜班的士兵站在炮塔边,盯着云层中的动静,准备随时击毙地面上飞入苍穹的怪鸟,飞艇上时不时就会响起驱赶怪鸟的枪声。
宣恪完成飞艇的巡视,抬头看见天顶的银河,他冲船边值夜班的士兵点了点头,进入了船舱中。
虽说於夜弦放了狠话,说要他等着,但宣恪在飞艇上晃悠了半个晚上,既没见到於夜弦,也没遇到什么意外的事情。
雷声大雨点小,似乎是这位於副处的一贯作风,宣恪提着一盏汽灯,取出钥匙,把钥匙插进了房间的锁孔中,轻轻一转,推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