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者上钩(32)
可他失败了,向来大大咧咧不记隔夜仇的他,这次不仅没忘,还有点刻骨铭心。
随时随地,他闭上眼睛,仿佛就能听见宣恪在他的耳边,唤他哥哥。
这是听了复读机无数次没感情地复读留下的后遗症,於夜弦有点懊恼地抓起床边的一个小玩偶,发泄性地向门边丢了过去。
玩偶被人伸手接住,宣恪从门的后面绕了出来,手里还提着一篮子小点心。
“你伤刚好,下来做什么。”宣恪有点不满地看着於夜弦。
於夜弦有点不敢相信,用手指了指自己:“我?”
“回去躺好。”宣恪关上门,把篮子放在於夜弦的床头。
於夜弦:“……”
怎么回事,宣恪怎么还没变回之前的样子。
现在这个对他嘘寒问暖,体贴入微的宣恪,是怎么回事。
画风不对啊!
第35章
於夜弦是有点慌的,他不久前还在总督面前演,说他和宣恪命中相克水火不容,这话放出去还没过三天,宣恪就亲自登门来看望他,还给他揣了不少零食,都是他喜欢的。
若是往日,於夜弦必然要挤兑宣恪几句,可云间海上发生的事情依旧历历在目,光是片段的回想,就让他觉得手心和脸颊都有些发烫,这么几天下来,於夜弦是有点怵宣恪的。
他不怕宣处长脾气上来将他一脚揣进丹夏情报处的鸟笼监狱,就怕宣恪像在云间海上那样,一边吻他还一边用审问般的语气逼他开口。
於夜弦怂了,他选择不吃眼前亏,先听宣恪的缩回床上去,静观其变,再随机应变。
当然,随机应变只是理想状态。
现在的宣恪,明显很不想尊重他的理想。
于是,怂人於夜弦看着宣恪一步步踱到了他的床边,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摆了个标准的探病姿势,从果篮里挑了个卖相好的苹果,拿起刀子开始给於夜弦削水果。
於夜弦:“……”
总不该是来照顾人的吧。
“你腿上的伤好了吗?”宣恪突然问他。
於夜弦愣了一瞬,随即赶紧点头:“好了好了,不牢宣处长挂心。”
“手臂上的呢?”
於夜弦应和:“好了好了。”
“后背上的呢?”
“全好了。”
宣恪还真像是来嘘寒问暖的,把他全身上下在云间海受过的伤都给问了一通。
於夜弦怀疑自己都没宣恪记得清楚,只是——
宣恪唯一没问的,是他的眼睛。
於夜弦又有些忐忑,除了他的间谍身份外,他的眼睛,是横亘在他和宣恪之间的巨大沟壑,他们若是想站在同一战线上,可能性几乎为零。
这也是於夜弦虽然觊觎宣恪但始终不敢真正招惹的原因。
可是,於夜弦有些弄不明白宣弟弟的想法。
宣弟弟的手指修长好看,拿枪的时候让人觉得赏心悦目,拿水果刀的时候——
於夜弦忍着没笑出声。
二十分钟过去了,宣恪手上的苹果也没削出个大概,苹果皮没削完,苹果肉只剩一小半了。
於夜弦又忍不住得意洋洋了。
他故意板着脸道:“阿福是谁家的小少爷,怎么练苹果皮都削不好。”
阿福没搭理他,继续专心对付手上坑坑洼洼的苹果,只是一不小心又没控制好力度,小半个苹果又没了。
於夜弦:“……”
宣恪看着手上仅剩的苹果,脸上现出了几分懊恼的神色。
於夜弦这次没蒙着眼睛,近距离看到了宣恪脸上丰富的表情,稀罕极了。
於夜弦继续道:“阿福不是来探病的,是来逗我笑的吧。”
苹果在宣恪的手上逗留太久,已经不好吃了,宣恪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苹果,估摸着自己搞不定了,想抬手把苹果扔进床边的垃圾桶,却被伸过来的一只手拦住了。
“别扔啊。”於夜弦捞起宣恪举着苹果的手,就这宣恪的手,咬了一口那个明显已经不好吃了的苹果,“宣处长,末日呢,苹果可贵了,节约粮食啊。”
宣少爷真的不会削苹果,可是宣少爷也是真心想对他好,他看出来了,这一份好,他照单全收。
“你给冉羽削苹果的时候,也削得这么……”为了不伤宣恪的自尊,於夜弦换了个委婉的表达,“也削得这么骨感吗?”
一看就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
业务十分不熟练。
他也是这才意识到,他对宣恪的来历,几乎一无所知。於夜弦只知道,冉羽救过宣恪,所以宣恪选择留在了丹夏,可是再往前,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宣恪的言谈和举止,实在不像是普通人,包括他先前表现出的优异作战能力与时而展现出的领袖气质,让於夜弦不得不开始好奇宣恪成长的环境。
不过他的思考很快就被打断了。
宣恪举着那个“骨感“的苹果,略满意地看着於夜弦一点点咬完剩下的苹果,这才开口道:“你是第一个。”
於夜弦:“?”
什么意思。
他是第一个拥有宣氏骨感苹果的,还是说,他是第一个,让宣恪亲自动手削苹果的人。
於夜弦私以为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他也有些期待是后者。
所以,那个明明已经不好吃了的苹果,让他嚼得很香。
看着对方吃完,宣恪站起身,把於夜弦一把按到了床头。
於夜弦:“?”干什么。
於夜弦想到什么说什么:“吃完苹果就让我上路?”
“你在想什么?”宣恪明显愣了一下。
只见宣少爷从柜边抽了一张手帕,小心翼翼地用手帕擦过了他的唇。
於夜弦:“……”
这不对劲,这很不对劲,这很不宣恪,他再不反抗,那他就是个傻子。
於夜弦一把抓住了宣恪还没撤回去的手,从床边坐起身:“阿福,你来做什么的?”
“你看不出来吗?”宣恪冷着脸。
於夜弦:“……”
看不出来,真看不出来,这要是看出来了,他也不用这般惶恐了。
他没穿丹夏的军服,宣恪穿的也是平日里的便装,此刻两人的衣服上不再有对比鲜明的红蓝色底纹,反倒让彼此之间的对立不再那么明显。
“那你好好想想。”宣处长高调得很。
於夜弦哆嗦了一下,感觉自己已经听到了情报处处长的话外的意思——
想不出来,大刑伺候。
想到“大刑”,於夜弦往被子里缩了缩。
“您总不是特地请假来照顾我的吧。”揣测不到圣意的於夜弦无奈道。
宣恪不说话了。
於夜弦:“……”
於夜弦试探道:“你觉得……你是来照顾我的?”
“不像吗?”宣恪沉声道。
“像……”可他妈像了,於夜弦自己都信了。
瞧,那窗边的探病必备小礼物,床边的探病必备小苹果,宣恪同学看似做足了功课,可实际上——
提了一篮子於夜弦最爱的垃圾食品,削了一个极具艺术气息的小苹果。
可宣弟弟照顾人的那份心意,於夜弦不敢说是假的。
但这问题出就出在,宣恪竟然想照顾他。
“你不回去照顾你家小朋友吗?”於夜弦试图唤起宣恪的工作意识。
“他不需要我照顾,你是第一个。”宣恪道。
於夜弦微怔:“什么?”
“你是第一个。”宣恪重复道,“我想照顾的人。”
也是需要被照顾的人。
於夜弦惊呆了。
但他信了,以前是他不了解,现在算是了解,宣恪真的很不会照顾人。
冉羽那边,宣恪能帮忙推个轮椅大概已经是超常发挥了。
“我可以学。”宣恪看出了於夜弦的嫌弃。
“阿福冲鸭,干翻於夜弦,升级做我爹。”樱桃开始起哄。
“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捣乱。”於夜弦伸手做了个驱赶的手势,示意樱桃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樱桃说了什么?”宣恪一本正经地好奇。
“它?”於夜弦怒其不争地摇摇头,“它说的话都少儿不宜。”
“别管樱桃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於夜弦开始头疼。
他比宣恪大三岁,时常以哥哥自居,也总是不自觉地想把宣恪当小孩来看待,可他始终忽略了,宣恪不是个孩子,宣恪内心的成熟程度,不亚于他。
所以他又犯了个错,在自己不知所措的时候,再次翻出了一块水果糖递给宣恪,像是在敷衍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宣恪没生气,也没反驳,收了糖,小心翼翼地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小声地报了个数字,然后他站起身,猛地把於夜弦推到了墙边,低头吻了下去。
那一瞬间,於夜弦的大脑中一片空白,唯一能想起了就是云间海上看不到边的浓雾和宣恪低沉好听的声音。
完了,刚才在宁绯面前装逼的气焰全没了。
“我知道我在说什么,我说的每个字,每句话,都是我思考后的结果。”宣恪浅色的眼睛里没什么情绪,“你也不用总把我当小孩,毕竟,除了年龄,在某些方面,我比哥哥要……”
他在於夜弦的耳边,用气音说出了那个字。
於夜弦:“???”
怎么回事,宣恪也学会开黄腔了?
“是你的缘故吗?”於夜弦斜睨了一眼半空中的樱桃。
“关我什么事?”樱桃无辜,“怎么就不能说了,我爹也是个男人啊。”
宣恪那边,临时开启的一场审问还没结束。
“那你知道我在做什么吗?”宣恪浅色的眼睛注视着於夜弦。
於夜弦往后退到不能再退,一头磕在了床头的墙上,悲愤道:“行行行,宣阿福,你亲就亲,能不能不要咬人,你是狗吗?”
回头还让不让人出门见人了,照宁绯那个八卦的性子和扒情报的能力,於夜弦感觉自己的间谍生活越来越难了。
“哥哥。”宣恪开口。
於夜弦警惕:“有话好说,别叫哥哥。”
宣恪点点头,觉得於夜弦说得有理,选择有话好说:“我想追你。”
於夜弦整个人顿在了原处:“你说什么?”
于是,宣恪再次用平静地声音掀起了於夜弦内心的惊涛骇浪:“圆圆,我想追你。”
仿佛是觉得於夜弦不信,他又补了一句:“我认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