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者上钩(45)
靠近军备处的街道上,两伙人正打得热火朝天,子弹来回穿梭,不时有人受伤倒下,冉羽藏身于掩体后,指挥着手下的卫兵。
冉羽:“从侧面推过去,快点,‘月见草’那边等下需要支援。”
冉羽:“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旁边的人没动。
冉羽有些困惑,在枪声中回头,看见轮椅边坐着个红裙子的小姑娘,小姑娘的脸上不知从哪里蹭了片灰,手背上还有块擦伤,她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背后还背着一把大狙,不管是枪还是人身上都带着一股浓浓的火药味。
小姑娘的身上有股野劲儿,那身可爱的红色蓬蓬裙也压不住她的这种气质。
她明明曾在战争中濒死,却又在战争中重生。
“野丫头,大晚上的。”枪林弹雨中,冉羽忍不住责备道,“你不在家里睡觉乱跑什么呢?”
卓璃听不见,也不想听,只是用她带着擦伤的手打了几句手语。
“兔崽子,要帮忙吗?”
“不要!”丹夏的少总督梗着脖子,“我不需要小姑娘帮忙。”
小姑娘卸下背上的狙击枪,借着周围的掩体架起来,对着冉羽背后的天空处就是一枪,天空中忽然炸出了一朵红云,飞艇的残骸从天空中纷纷坠落。
这个藏匿点显然并不安全。
小姑娘背起狙击枪,一脚踹开了冉羽的轮椅,躲开了一大块坠落的碎片。
与此同时,天空的另一侧传来了大地撕裂般的巨响,红光升腾而起,染红了丹夏天行岛半边的天空。
冉羽看着那被染红的夜色,脸上忽然闪现出极其兴奋的神情。
“你家炸了,高兴什么?”小姑娘生硬地问。
“以后才是我家。”冉羽说了句小姑娘听不懂的话。
卓璃:“什么意思?”
爆炸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两人周围的枪声也渐渐平息了下来。
掩体的背后,刚刚打了一场胜仗的“小兔崽子”坐在轮椅上,有点别扭地用自己磕磕巴巴地手语比划出了一句话:“野丫头,你想要有个新家吗?”
卓璃:“?”
卓璃:“哦?你想当我新妈妈?”
冉羽想一头磕轮椅上撞死。
好在小姑娘眉眼弯了弯,一边藏着狡黠的笑意,一边俯**,在他的脸颊上又响亮地啵唧了一口。
卓璃一脚踹动冉羽的轮椅,推出了飘逸的速度,向着大火燃起的方向跑去。
“反了反了。”铺天盖地的热浪中,冉羽惨叫,“不去那里,去情报处啊!!!”
*
战备处的地下果然另有玄机,宣恪示意宁绯从那个藏身的储物箱里出来,敲了敲储物箱贴近地面的一块,打开了一条通往地下的通道,三个人沿着通道向丹夏的地下走去。
於夜弦已经迅速从刚才的情绪中冷静下来,他踩着宣恪的影子,紧跟在宣恪的身后,沿着台阶一步步向地下走去,回想起先前和刚才发生的事情,心中一个不可思议的答案正在成形。
“是你吗?”他心中困惑,于是就这么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什么?”宁绯没反应过来。
“是。”宣恪没有迟疑,给了於夜弦想要的答案。
宁绯看看於夜弦有看看前面的宣恪,疑惑道:“你俩在打什么哑谜?”
随后他立刻明白了,於夜弦问的是刚才的爆炸。
炸了战备区的人,是宣恪?
宣恪是丹夏的官员,怎么会亲手炸掉对丹夏最重要的战备区,除非,宣恪的身份和他们一样。
於夜弦有些惊诧,但又觉得有些了然。宣恪在云间海的反常,想要追他时那股毫不犹豫的狠劲,以及平日里对他那种几乎是纵容的态度,还有刚才对他和宁绯行径的隐瞒,的确最终都指向一个答案,宣恪的身份也有问题。
藏得可真深啊。
刚才要不是宣恪及时回来找人,宁绯那句殉情怕是要一语成谶了。
只是那一瞬间,让於夜弦认清了自己所有的感情——
宣恪很重要,是往后余生,缺一不可的那种重要。
“你也对我有所隐瞒。”走在前面的宣恪说,“不是么?”
“是。”於夜弦承认,“等这一切结束,我会把你想知道的,一件件都告诉你。”
既然两个人都藏着秘密,那不妨等这一切结束,相互摊牌,看看谁的小秘密更多。
“不会太久。”宣恪停下脚步,去扣墙边的门,“丹夏的闹剧该收场了,天亮后,在北边的码头等我。”
於夜弦有点荡漾:“阿福要做什么,带我私奔吗?”
“嗯,私奔。”通道里没有光,宣恪的声音里有笑意。
“我无处可去了。”於夜弦开始卖惨,“你要带我浪迹天涯吗?”
宣恪就说了一个字:“行。”
“那什么,天亮之后,丹夏的局势,会改头换面吗?”宁绯刷了一下存在感,“你们在搞什么,内战吗?”
“会的。”宣恪打开了通道尽头的门,光洒在了所有人的身上,“战争会结束的。”
“那就好。”宁绯格外得意,“等我和澜澜回了牧南,我们可就是大英雄了。”
“大英雄不指望了,这是我年少无知时的梦想,现在不想了,只想好好过日子,阿猫阿狗阿福阿圆都齐全的那种。”於夜弦光是想象那个场景,都觉得满足。
功成身退,对多少间谍来说,都是可望不可即的东西。
战备处的通道,通往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方,通道尽头的门打开,呈现在於夜弦眼前的是情报处的监狱树,他们从树顶上出来,看到了脚下密密麻麻的鸟笼。
“啊,弦哥。”宁绯认出了这里,“这是你几个月前蹲过的号子哎。”
恍若隔世。
几个月前,明知故犯无理取闹公然闹事挑战宣处长权威的於夜弦被宣处长一脚踢进了某个鸟笼监狱里,从那之后,两个人的命运像是被一条无形的线牵在了一起,越来越近。
“缘分呐。”於夜弦拍了拍自己蹲过的鸟笼,金属墙壁上还有他当时用刀片刻下的火柴人。
宣恪和於夜弦,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已经同框了。
“还要更早一些。”宣恪看着金属墙壁上的画,开口道。
“我们遇见的时间,还要更早吗?”於夜弦想不起来了。
他试图在往昔的时间里找寻宣恪的影子,但却暂时还没发现重合的部分。
宣恪点点头:“我等你自己想起来,或者天亮之后,我亲自来提醒你。”
“猜中了有奖励吗?”於夜弦突然兴奋。
宣恪:“有。”
“有什么?”於夜弦跃跃欲试,“宣处长能给我什么难忘的东西?”
“会难忘的。”宣恪不肯多说。
“那要是没猜中呢?”於夜弦不依不饶。
“那也给你奖励。”宣恪说。
於夜弦一路沿着监狱树的金属树枝走向地面,想起他上次在这里的时候,还和樱桃一起唱过歌。
“樱桃他爸。”他停下脚步,“你说樱桃它去哪里了?”
“会回来的。”宣恪说,:“它是为你而来的,就不会轻易抛弃你,在必要的时刻,它会再次出现在你的面前。”
於夜弦故作嫌弃:“你还真是,越来越像它爸了,这个神棍的语气都快一模一样了。”
以前总觉得樱桃聒噪,现在没了樱桃,竟然还有些想念。
情报处的监狱树已经空了,像是为了给丹夏制造更大的乱子,有人把所有抓到的人都给放了出去。
“冉羽终于打算篡位了?”於夜弦问。
宣恪嗯了一声。
“也算是能忍。”於夜弦笑了笑,“他那便宜叔叔,三番五次地要暗杀他,能一步步活到今天,真的很不容易。”
“天亮之后。”宣恪提醒他。
“天亮之后,在最靠近北边的方向等你。”於夜弦说,“快去吧,完成你在丹夏最后的任务。”
等着你出现在我的面前,从此两人之间,再也没有身份的隔阂。
“把圆圆的力量借给你。”於夜弦主动扯过宣恪的衣领,生涩地去吻宣恪,点到为止,见宣恪明显开始不满,立刻故作强硬道,“不许回应我,听到没有,剩下的一半,等你平安回来,自己找我拿。”
宣恪放下紧紧搂着於夜弦腰的手,毫不迟疑,闪身从门边离开。
宣恪走了,情报处的小办公室顿时显得有点空荡荡的。
“圆圆。”宁绯靠在大沙发上,喊着玩,“落寞了?”
宁绯刚刚得知於夜弦的小名,这会儿叫得格外欢快。
“走开走开。”於夜弦开始赶人,“圆圆是你能叫的吗?”
今夜的丹夏乱成了一锅粥,情报处却躺着两个闲人,於夜弦躺在沙发上,望见天边的红云,等着天色将明时的赴约。
第49章
提前失业的两个人坐在宣恪的办公室里,於夜弦自己动手,给两人各自泡了茶。
“弦哥。”宁绯品着茶香,“你跟宣恪,真打算私奔啊。”
“对啊。”於夜弦在宣恪的椅子上坐下,“不然你当我开玩笑吗?”
“其实,我有点想不明白。”宁绯还是提出了自己的困惑,“你在可以功成身退的时候离开,那你先前所做的努力,岂不是得不到任何的回报。”
“说实话。”於夜弦坦白,“你说的那些我都想过,我想过某一日战争结束,我活着回到牧南,所有误会我的人敬佩我,埋怨我的人感激我,名声权力和金钱,所有的东西都自然而然会找上门,可时间久了,我渐渐就不相信了。或者说,现在的我找到了比名利更好的东西。”
无可交换,不可替代。
“那你当初为何来丹夏?”宁绯问。
“和你一样,我厌恶战争。”於夜弦说,“丹夏对牧南发起的战争,伤及了太多的无辜,像卓璃这样的孩子,还有很多。”
他只是万千人类中最平凡的一个,救不了谁,只能尽己所能尝试着去阻止战争,试图从这个过程中找回自己失去的一切。
“不过我有私欲。”於夜弦继续道,“这点我必须承认,你应该知道,我和牧南的总督夫人都不是牧南出生的人。”
窗外一片阴云遮住了月光,丹夏局势更令人捉摸不定。
“好吧。”宁绯放下手中的杯盏,“我也有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