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寒的内心煎熬无比。
他承认,裴元绍的话确有其道理,断尾求生的君主并不少见。
但他根本无法做到,用无数忠于自己的鲜血,来为逃生增加可能。
难道拥有一个大义的名头,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做出,本应为世人所不齿的事情来吗?
在凌寒苦思究竟还有何对策的同时,裴元绍已经完成了通报全军的工作。
李英是骑兵少校中的一员。
三年前,他本是徐州东海郡的普通百姓。
那时东海水患,房屋被大水冲毁,粮食也被卷入水中。
州牧大人拨下来的物资,尽数被当地一个臭名昭著的贪官笮融所扣下。满州官员,没有一个为他们这些受灾的百姓主持公道。
父母没有死在水患当中,这并不是幸运,而是不幸。
因为他们最终活活被饿死了。
他恨透了笮融。
可他这样的人,无论再怎么憎恨,又能拿笮融怎么样呢?
人家高高在上,自己却已经饿得不得不吃土充饥了,连拿把刀冲到对方面前的力气都没有。
他痛苦地活着,有时候想要去死,可一想到笮融每日那样快活,又感到很不甘心。
直到,长沙王来到东海,知道了这件事。
没几天,笮融当众斩首的消息便传了出来。笮贪官敛聚的财富,也尽数分给了他们这些受灾的百姓。
他发自内心地感激长沙王的恩德。
后来,长沙王殿下又采取各种方法,让他们这些最穷苦的百姓可以过得好一些。
李英一直希望能为这位仁慈的殿下做些什么。
终于,他等到了殿下征兵。
他没有学习过任何武艺,好在身体的底子还不错,成功入了伍。
分队以后,他很幸运地成了赵子龙将军的兵。
他一直很努力地跟着赵将军训练,希望自己可以变得厉害一些,如果有一天,也能像赵将军一样就好了。
再往后,他跟随长沙王去了扬州。
在扬州,他终于立下功劳,被殿下赐予少校的封号。
授勋的那一日,殿下将他叫到跟前,亲手为他戴上勋章。
那是他离殿下最近的一次。
俊美、尊贵、凛然不可侵犯的气质……分明是天上的谪仙,可同他这样的人说话,殿下却是那么亲切。
当殿下认真地感谢他所做出的贡献时,他差点就当场哭了出来。
那个场景,一生一世也不可能忘记。
这一回随殿下前往长安。
在得知这是北方诸侯所布下的陷阱之后,除了对那些人的愤怒,李英所想的第二件事,便是做好了随时牺牲的准备。
没有高强的武艺,不能像赵将军那样贴身保护殿下的安危;也没有精明的头脑,不能像奉孝先生那样为殿下出谋划策。
自己唯一能做的,唯一拥有的,不过是这条性命罢了。
当裴将军宣布了他的主意以后。
李英根本不需要做任何思索,任何犹豫,便有了决定。
同时,他望了身旁的同伴一眼。
他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某种共识。
是的,就是一种共识。
别人或许不明白这种目光究竟是什么含义,但他们相互之间再也清楚不过了。
这个共识简单且明了——
他们这样的人,死便死了,没有任何值得可惜的。
殿下却一定得好好地活着!
李英相信,身旁的三千同伴,都会有这样的共识。
因为,长沙王殿下,就是一位值得他们如此的殿下。
于是,在凌寒还没有来得及反应的时间里。
几名骑兵少校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请求他依照裴将军的建议行事。
而他们身后,骑兵们也单膝跪地,同样是请求他依照裴元绍的建议行事。
凌寒愣在了原地。
他们……是在认真地请求为我赴死吗?
何其有幸,又何其不幸。
眼眶不禁有些微微发红。
裴元绍见到这个场景,也不由抹了把眼睛。
别的军队,主帅为了大局的胜利,会隐瞒真相,让部下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牺牲。
殿下这里却是完全反了过来。
以殿下的性子,脱险之后,想到今日,也一定会很难过的吧。
明明是这样好的殿下,明明是这样好的士兵。
与敌人堂堂正正交战,死便死了。为什么非得面临这种局面?
老天爷啊,你怎么就这么残忍呢!
凌寒深吸一口气:“你们的心意,本王已经明白了。”
紧接着,他话锋一转:“但,本王不能接受。”
裴元绍一愣,急道:“殿下!”
而士兵当中,也是一片殿下三思的声音。
凌寒打了个手势,使他们肃静。
随后说道:“本王方才认真地想过了。踩着你们的性命逃走,本王无论如何是做不到的。不过,直接地冲锋,也的确不是妥当的主意。既如此,不如互为掩护。”
裴元绍拧眉道:“何谓互为掩护?”
凌寒道:“本王先行带几人寻找可能翻越的山岭,找到之后,会在另一处点燃山火。你们见到山火,不必在此处徘徊,而是朝着袁术的方向发起全力冲锋。”
“与此同时,本王会从事先找好的地方翻山。”
“虚虚实实,让他们无法判断本王究竟在哪一边。”
“你们的冲锋越强,越多的人活着冲出去,则越能吸引诸侯的注意。”
裴元绍立刻听懂了话中之意。
若按照自己的计策,三千骑兵是不可能有任何生机的。
而按照殿下的计策,尽管仍然会出现大量的牺牲,可每一个人都还有活着离开的希望。
希望,一个多么美好的词汇。
为了殿下的安全,他们一定会抓紧这个希望,尽最大的努力,活着冲出去!
只是,这样一来,殿下那边的风险还是增大了不少。
裴元绍又开口道:“殿下……”
凌寒打断了他:“这是本王所能接受的最大限度,不必再说。”
第87章 (修)
无论心里是怎样想的,当凌寒态度坚决地下达了命令以后,众人只能依计行事。
杨真与裴元绍开始调整队列。
杨真开口道:“裴兄。”
他心里十分清楚。尽管两边都存在风险,可带着骑兵冲锋的人才是最危险的。
—定会面临袁术军的最强攻击。
作为许多年前就驻守在长乐宫,殿下的侍卫。
杨真十分希望可以亲眼看见殿下兴复汉室的那—天。
可作为负责保护殿下的侍卫,带兵吸引敌军注意,他才最是责无旁贷的人。
裴元绍像是知道他想说什么,打断道:“那天原本糜竺先生是要同你说的,结果被我给打岔了,以至于你到现在都还不知道。”
杨真闻言面露疑惑:“什么?”
裴元绍道:“你的夫人已经有了身孕。”
杨真的瞳孔缓缓放大。
裴元绍见状—笑,拍了拍他的肩头:“孩子不能—出生就没有父亲。我孤家寡人的,便是死了也没什么。”
“再说,也不—定就会死。说不定你那边更危险,毕竟他们的目标是殿下。”
“不管怎么样,—定要保护好殿下!”
“走了,先带弟兄们找地方去了。”
裴元绍引骑兵离去。
杨真有些发愣。
而凌寒这边,还挑选了十余名骑兵。
他们主要的任务是骑马侦察。
在兖州、豫州与徐州之间,除了最为好走的官道,勉强可供上千人通过的商道以外,还有—些对普通人来说等于无路可走的山道。
凌寒所需要找的便是山道。
两个时辰后。
凌寒与赵云两人趴在—个山坡的下方,观察着眼前这—小队士兵的活动。
看穿着打扮,是曹操的士兵。
诸侯联军当然不可能完全忽视这些山道,他们显然早就侦察过附近的地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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