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余光瞥到之前被他翻找过、又恢复原状的壁橱,有点心虚。之前怀疑后辈的时候,宛如拆家机器人一般在后辈家里到处搜查,好在他都一一复原了。
新海空从厨房端了一杯热水,摆到安室透的面前。他光是看着安室透的神色,都能够猜到这家伙在想什么。无非就是之前怀疑他的时候,趁着他在蹲监狱,跑进来搜查了他的家。
这一点早在新海空的预料之中。毕竟以安室透的警惕性,不去搜查才奇怪吧。反正他的家里什么都没有,身正不怕影子斜,任他搜查也无所谓。
“安室先生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让这家伙大清早等在门口。
“我想要拜托你做一件事情。”安室透正襟危坐,有些难以启齿。但是事情总要解决,他咬了咬牙,还是说出口:“我想让你假死。”
“假死?!!”
黑发青年有些吃惊地朝后仰身,琥珀色的眼睛不自觉瞪大,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来。
这家伙可真是奇招迭出。假死又是什么新招数?不是都已经不怀疑他了吗,为什么还要他假死?
等等,一般情况下,假死是往往是为了避免真正的死亡。
朗姆要杀他。
应该是这样没错。这老家伙性子可真急,这才被摆了一道就急吼吼地要杀人。但安室透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安室透会提出假死这个办法,一定是到了事情已经无可挽回地步,什么样的情况会使得安室透产生这种想法?到底是怎样的局面,会让安室透认为完全无解。
该不会是……朗姆让安室透来杀他?
这可就有意思了,朗姆终于开始怀疑安室透了吗?
新海空回过神来,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回应道:“我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假死?”
安室透有些局促地扫了眼周围,无奈地开口道:“昨天晚上,我去见了朗姆。”
“朗姆?”新海空凑上前,用疑问的口吻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就是那天绑架你的那个人。”安室透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还没有和新海空讲清楚事情的经过。他之前删删减减之后告诉新海空的信息,对于当时的情况是合适的,但是并不足以应对接下来要面对的事情。
安室透坐直身体,看着眼前的后辈,慢慢解释道:
“这个体量庞大的跨国组织其实明里暗里分成了两个派别。我们之前一直追查的M,就属于其中一个派别,他们要更加激进一点。为了方便记忆,你可以直接把他们理解为激进派。与激进派相对应的是保守派。昨天绑架你的就是保守派的领头人,代号为朗姆。我在这个组织中,名义上归属于保守派,是朗姆的下属。”
“激进派和保守派?”新海空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之前他只掌握着靠自己推导出来的信息,隐隐察觉到组织里似乎存在对立,现在安室透倒是给他理清楚了。
琴酒是激进派,朗姆是保守派吗?但总感觉朗姆对于组织的狂热要远超过琴酒,这种区分到底是由何而来。
“激进派……是指做事时会更加激进一点吗?”
安室透皱着眉,有些难以回答,他犹豫了好久,最后只是摇了摇头。“没这么简单,我的理解是,组织的运转就像是在一条已经规划好的道路上大步前行。保守派循规蹈矩,一定要严格按照原本的道路,甚至有的时候会墨守陈规。激进派则常常在一些难以想象的地方伸出新的枝杈。很难说这两派谁比谁更激进,但是在组织中,保守派还是要占大多数的。”
墨守成规和另开新路。
这是未来的自己所造成的影响吗?
把组织分裂成两个相互对立的派别……未来的新海空,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啊?
“所以我之所以会被那个朗姆绑架,也是因为这两派之间的斗争吗?因为朗姆看不惯M?”
“差不多,我是这么推测的。说回到那件事上,昨天晚上,我见了朗姆,他给我安排了一个新的任务。”安室透又一次顿住了,他过去从来没有这么扭捏过,但是当着后辈的面说自己要杀他,未免太过分了一点。更不要说他之前才刚刚伤害过后辈。
“该不会是因为这个任务,安室先生你才会提出让我假死吧?什么任务?朗姆要杀掉我吗?”新海空懒得再和这家伙慢慢推进度,干脆用开玩笑的方式把真话问出口。
安室透震惊的睁大眼睛,一时间没想到后辈竟然能猜的这么准。他不自觉回避了新海空的眼神,低声说道:“比这更糟糕,朗姆要我杀了你。”
果然,和他猜得一模一样。安室透已经被朗姆怀疑了,朗姆表面上是想要杀他,实际上在试探安室透的身份。
只不过……假死?他怎么可能会假死?
他就是真死,也不会假死。
一旦假死,就意味着他很有可能从主线漫画里被剔除出去。他现在已经试探出所有剧情节点都是漫画的剧情节点,这就意味着这个世界的一切,甚至于他的任务都和漫画剧情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只要他还是主线剧情里面的人物,他的一切举动和经历就都会合乎某种逻辑。而一旦脱离漫画主线,等于自己放弃了保命的底牌。柯学世界的路人甲能够活几集?恐怕下一集的死者就是他本人了。
他绝对不可能同意假死这个计划。
该如何在合理的范围内拒绝呢?
“所以……安室先生想让我假死来逃脱追杀?”黑发青年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愁绪,眉头紧皱,嘴角下撇。
“是的。你现在已经同时被朗姆和M盯上,朗姆一心想要杀了你,而M也对你有着某种企图,无论哪一方都会对你造成伤害。我已经安排公安守在楼下,随时保护你,但这撑不了多久。”
“我想了很长时间,唯一的办法就是这个。如果你愿意在明面上‘死’在我手里,就可以从这种群敌环伺的糟糕处境中解脱出来,继续安全地活在暗处了。”
安室透的话开始流畅起来。
新海空皱着眉,想要打断却没能插话成功。他现在不可以再拿着原本正义警察的人设去思考这个问题。
“我会安排公安帮你准备好新的身份、保护你之后的生活,只是你可能需要暂时出国避一避风头。但我保证这只是暂时的,等我们扳倒这个组织,你就可以回来了。我现在已经积攒了很多朗姆违法的证据,要不了多久——”
“安室先生!”青年猛地提高嗓音,喊了一声。
安室透的话被打断,诧异地抬头,才发现坐在对面椅子上的青年难得板着一张脸,一脸认真地注视着他。
“只有假死这一个办法了吗?”黑发青年面色难看,琥珀色的眼睛安静地注视着安室透。
“如果假死,就意味着我要抛弃掉曾经的友人、抛弃掉现有的生活、抛弃掉我的社会身份、抛弃掉我过往二十多年所有的一切,把我短暂的人生变成一片空白。我不是公安、不是特工,不是说假死之后随随便便就可以再次复活。我只是一个俗人而已。安室先生,你考虑过这些吗?”
安室透内心颤了一下。
他确实对这一点心知肚明。一旦假死,就意味着新海空将会抛弃掉现有的一切。
后辈不是潜藏在黑暗里的卧底,他是原本就光明正大行走在世人面前的、万众瞩目的、警视厅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警视正。
后辈的死亡一定会激起千层巨浪。媒体、民众、警视厅的同事、曾经的友人还有后辈的家人,如果真的要假死,这些人全部会被蒙在鼓里,该伤心的伤心落泪,该悲痛的伤痛欲绝。就算最后真的能击败组织,后辈想要恢复原有的名誉,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更不要说他现在根本就没有十足的把握。
但即便如此,他依旧觉得,比起这一切,活着难道不是更重要的吗?
安室透抬起头,把手搭在后辈的肩膀上。“如果你不假死的话,在朗姆的追杀下,你会没命的!”
“可是我该怎样假死呢?难道朗姆和M会不知道我们的行动吗?如你所说,M一直都卧底在警视厅,但是他究竟是谁,我们并不知道。他可能是你、是我、是目暮警部、是松田、是高木,是我们在大街上遇到的任何一个人。就算可以用假死骗过朗姆,但我们真的能够骗过一直躲在暗处的M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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