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曼特工,你下次要是再敢违背命令去和敌人单挑, 我就把你的尸体挂在总部的墙壁上示众。
纽曼特工,你不会把你接到的任务和牛津大学的小组作业弄混了吧?难道你以前都是这样敷衍你的教授的?我突然对如今英国教育系统的可靠性产生了怀疑。
纽曼特工,你的面前有一个密封的文件袋。你看到它了?太好了,我们007预备役的视力又恢复了。
纽曼特工,你长了嘴是用来在濒死的情况下向我们求助的, 看在上帝的份上, 它不是为了让你能躺在担架上阴阳怪气MI6的军需官不如CIA的可靠……你到底什么时候见过CIA的军需官?
……
那几天布莱恩一闭上眼睛:
幻听M女士在叫他的名字。
下一秒他在床上睁开眼睛, 瞪着天花板到天亮。
当然,睡不着觉也有他的伤口愈合过程过于难熬之类的原因。
漫长的磨合期过后,M女士终于不再是一幅‘想要把布莱恩拉出去回炉重造(邦德语)’的态度了。
不过也说不定是由于2011年布莱恩花了太多时间在学校上课,M女士时常见不到布莱恩在她眼前晃悠,于是距离产生美, 失落的祖孙情重新占领了高地。
当真感人肺腑。
年中,布莱恩去军情六处述职时, M女士难得对他露出笑容:“恭喜你顺利毕业,纽曼。”
到了这时也不肯叫一句布莱恩吗?
布莱恩一边腹诽一边说道:“谢谢您,长官。”
“你我都少了一项麻烦。”M女士直言说,“你不用在把精力浪费在那些会给你带来危险的平庸日常上面,我也不必在掐着手指头计算牛津大学什么时候放假,幸好英国大学假期足够长,否则两年前我就要强制你退学了。”
“……”
这种程度的批评对现在的布莱恩而言只能算毛毛雨,他淡定地回应她,“那您手下就会有个肄业的特工,摆出去怕是不太好看。”
“也许下次你对着敌人开枪射击前,不如试着先把学位证拿出来,看看它摆出去有什么用。”
M女士冷着脸,“……说回正题,你是否需要我给007放个假,让他陪你参加毕业典礼?”
布莱恩微微一怔。
半秒钟后他反应过来,笑着说道:“不用了,我没打算参加。”
“你确定?”M女士挑眉问,“不去和布莱恩·纽曼的同学与朋友告个别吗?”
“我没有那种需要道别的朋友。”布莱恩淡淡说,“再说毕业典礼上领毕业证需要登台,我就算了吧。”
“也行。”M女士略过这个话题,“那么你今年下半年的工作主要是负责……”
她唠叨完布莱恩的任务,已经到了晚上。军情六处谢顶愈发严重的参谋长比尔·坦纳过来敲了敲她的门,M女士让他进来,又对布莱恩说:“你可以走了。”
布莱恩站起身,自然而然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搭在M女士的肩膀上:“是,女士。”
“等一下!”M女士抓紧外套,突然出声叫道,“纽曼特工,你随我出门一趟。”
“长官。”参谋长低声说,“您一会还要……”
M女士打断他:“不要紧,我只是和他再多说两句话。”
她带着布莱恩走出办公室,来到一条空旷的走廊上,布莱恩落后一步跟在她身后,但白发苍苍的老人走着走着停了下来,站在原地等布莱恩与她并肩后才再度迈开脚步。
半晌,她开口:“你今年二十三岁了。”
布莱恩:“是。”
“我偶尔很难意识到你有这么年轻。”M女士用手抓着布莱恩那件对她来说过长的外套,口吻倒与平时没什么区别,“一方面是因为你足够优秀,另一方面,你这些年来为我们、为英国、乃至于为世界和平付出了很多。”
布莱恩习惯性地谦虚:“您过誉了。”
“我不是在夸你,而是在叙述事实。”M女士骤然站定、回过头,直视布莱恩的眼睛说道,“你的人生经历一般人复制不了,你所牺牲的东西也是其他人无法想象的。”
“布莱恩。”她叫了他的名字,“我要你对我说实话,你是否曾经怨恨过我、怨恨过将你带上这条路的詹姆斯·邦德?”
布莱恩半点没有闪躲,干脆地回答:“从来没有,女士,正相反,我很感激他。”
“感激到什么程度?”
“他是我的父亲,我愿意给我拥有的一切。”
“所以你从未效忠过这个国家。不,别轻易反驳我。”
M女士抬起一只手阻止欲言又止的布莱恩,“你只是爱他所爱的,并且恨他所恨的。”
“……”
布莱恩并未否认。
“我也是其中一个借了邦德光的人吗?”M女士提了提布莱恩的外套,问道。
“您不是。”布莱恩顿了顿,又反问,“您非得明知故问,把这点所有人都看得出来的东西放在明面上讲出来?”
“我一直都是这样的人。”M女士面色平淡,“不过不用担心,虽说总有人愿意拿爱不爱国来做文章,但在我看来,爱人是爱,爱国也是爱,况且‘爱’作为一种感情,实在太过虚无缥缈,那些在我面前宣过誓、最后却误入歧途的人数不胜数,举一个你认得的例子,所罗门·连恩,他也曾经说他热爱他的祖国……哼。”
“相比口头上谈情说爱,我更相信人品、道德、良知等等这些旁人觉得廉价的事物。”
“然而我或许不该对你这样一个年纪轻轻、前途无量的特工说出接下来的话。”
布莱恩放慢脚步配合M女士的步调,笑着问:“您这样令我更好奇了,您想说什么?”
“——永远牢记做一个好人是什么感觉,布莱恩。”
M女士闭了下眼睛,眼角的皱纹在这一刻显得格外深刻,“你要冷酷无情,决不能在关键时刻心慈手软。你要杀了那些挡你路的人,并且放任跟不上你脚步的人去死。”
“以上是我的命令。”
“而你,我再强调一遍,布莱恩,你要在做到上述几点的同时永远牢记,做一个好人是什么感觉。”
“……”
“觉得很困难吗?”
“还可以,反正不管我犯了什么错,责任都在你头上。”
“很好。”
M女士知道布莱恩听懂了,她干脆利落地转过身大步往回走,“我改主意了,你的下一个任务是和詹姆斯·邦德一起去参加毕业典礼。上台领毕业证算不了什么,把你的那点社交网处理干净,两个月后我有新的工作要安排给你。”
**
毕业典礼那天晚上,布莱恩到底还是没有登台。他身穿系着白色领结的燕尾服,燕尾服外披着学位服,和邦德坐在举行典礼的谢尔登剧院对面的酒吧里,一边听着从礼堂中传来的管风琴声一边碰杯。
酒吧老板很奇怪的问布莱恩:
“你是牛津大学的学生吗?怎么坐在这里,不去典礼现场?”
布莱恩不答。
恰好这时,剧院外的围观人群掌声雷动,将气氛推到高潮,布莱恩便在掌声里假装喝醉了,将酒杯里的酒液一饮而尽,然后把空杯子递到老板面前,大笑着说道:“祝我毕业快乐!”
……
最后轮到邦德满脸头疼地想办法把真的喝醉了的布莱恩押送回家。他站在街道口等计程车时,谢尔登剧院外的人群中走出来一个年轻的、长着亚洲面孔的女学生,她低着头不停地摆弄着手机,表情有些焦急和无措,与此同时,布莱恩口袋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动。
计程车来了。
邦德先把布莱恩塞进车厢,接着自己也迈了进去。恰在此时,街道对面的女学生忽然抬起头,若有所感地望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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