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绿】Honey Blade(24)

那是愤怒。Peter想到，这是他第二次见到Harry卸下伪装后的汹涌怒气，简直让他无所适从。
这场争吵已经无法轻易收场，Peter大脑一片混乱。
那些话语，每一个单词每一个音节，他从不知道Harry可以这么恶毒，那些那些词语如同鞭子一样狠狠的抽在他身上，抽在他最脆弱的部位，流血也流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
“我求求你，别说了，Harry。”Peter往前走了两步，喃喃说道。
Peter伸手强行把他死死的按在自己怀里。这就是Harry。他是千万碎片组成的幻象，没有人能靠近他，没有人能温暖他。

Harry没有挣扎，他的动作并没有他的情绪那样斯歇底里。Peter把手放在他背上，试图去安抚他，但Harry的身体只是更加僵硬。
“我不是那个意思，Harry，你怎么能说出这些......你知道我不可能是那个意思......”
“我不想去揣测你的意思，我厌倦了。”Harry叹息，他的情绪突然平静下来，冰凉的吻轻轻映上Peter的唇角。
“Harry你这个懦夫，你不是厌倦了，你只是害怕了。”Peter咬牙切齿。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Peter。不要怀疑我对你的爱，你代表着我所深爱的一切，我永远不会厌倦你。但我爱的方式会蹂躏一切，我只是给你一个机会......远离这种伤害，除非你愿意一直和我这么纠缠下去。”
“我......”
“你不愿意。你一开始就是这样想的，这不是你一直在等的吗？你任事情自己发展。你早就注意到了我的异常，早就怀疑我，你不仔细追究是因为结局怎样根本不重要，你不关心，你不在乎我们最后还能怎样，你比我还想结束这一切，我说错了吗？别，Peter，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听到你对我说谎了。”
Harry抬起头，缓慢而坚定的退出了他的怀抱。
“走吧，Peter。”Harry无意义的笑了笑，转身走进浴室。

Peter沉默着看着Harry的身影消失在门后，难以移动一步。
那个身影和他童年的记忆相去甚远，惊人的孤傲伶仃。
他反复问自己。真的吗？真的如Harry所说的那样，他只是想要结束？那他何必苦苦哀求Harry放手，何不在Harry病毒发作奄奄一息的那晚就放手让他走？
他曾诅咒发毒誓，再也不要体验这样深切的无力感和绝望。而今这种感觉正在慢慢渗入他身体深处，无法呼吸，无法动弹......
他和Harry一样，都有着纠结不清的恐惧和不知道前方通向何处的迷茫。Harry却偏执的把一切归到他身上。如果这都被看做逃离，那什么又叫做面对？可Harry只是让他走，多么简洁的话语，决绝与冷漠交缠。
事到如今，Harry的自私和骨子里的疯狂如今终于无处躲藏，他明明早已看清这样一塌糊涂的灵魂，却难以厌恶。

失落和疲惫纠缠不清。他突然想念起那些过去的日子，成为蜘蛛侠以前的日子，那些生活里琐碎的细节让觉得踏实和轻快，而非现在，他孤零零的游荡在城市的高空，看着那条冰冷而荒凉的天际线。他突然热切的盼望离开纽约、甚至离开蜘蛛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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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离开吧。直到推开浴室门的前一刻，他仍是这么想着。
很小以前，他们就曾在草地上毫不留情的挥舞拳头，也许只有在相互伤害中，他们才能感受到彼此的平等。而爱总是让关系不平等。

Harry赤裸着身体躺在浴缸里，仰着头，一动不动，除了双目漫无目的的在这件房间游荡，浴室刺眼的灯光让他看上去像是一座干净的瓷像，这种感觉太过不真实，再好看的人苍白成这样都会让人感觉不舒服，Peter突然想起了在他们小时候，夏日的草地和野花，Harry白雪般通透的皮肤和金发一起在阳光下闪耀，可那时他能从Harry的面容下看到生命在他皮肤下流动，而非现在的死气沉沉，毫无生气。

Harry慢慢的转动的视线，停在他身上，与他对峙着。
即使这种时候，他也不愿意输。Peter想，于是突然他也变得无所谓起来。
这就是Harry，犹如一张全息图像——不管碎裂成多少片，你把碎片捡回来，将它照亮，每一块碎片都能完整的呈现出这幅图案原本的样貌。
从不曾破碎，也从不曾完好无缺。

“你来说再见吗？”Harry勾起一点笑意。
Peter没有答话。那声音居然在颤抖，Harry到现在还以为自己很镇定，真是大错特错。他走上前去关掉淋浴头，半强迫的用浴巾包裹住他，尽量轻的拭擦干净。他不知道自己这股冷静来自哪，他记起那些泛黄的时间，那些美妙的瞬间，一切都不重要了。那些横亘在他和Harry之间的距离，不断的猜疑和反复，他们总以为自己可以遗忘这一点，他早就明白这根本没有任何作用，却还是停不下来。自欺欺人。

“那个懂事，安德森，他一直在吸毒，我刚回到Oscorp时，就让人制作了一批特别的毒品给他，非常强力的慢效药，那时他的死亡就已经注定了。”Harry再次开口，给出一个模糊的答案。
“那已经不重要了，Harry。”Peter弯下腰，试图把他从浴缸抱出来。
Harry推开他，如同受伤的野兽般蜷缩起来，双手紧抱着膝盖，将头埋在手臂里。
“骗子。”浴室里安静的像退潮后的沙滩，他听见Harry轻声的说道。
Peter用欲言又止的表情审视着自己的爱人，或者曾经的爱人。到底这句指责是指向谁，他已经想不明白。Harry埋着头，他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他也宁愿看不见，他已经见识他的绝望，和他那纤细身体相反，他的绝望总是暴戾尖锐，像是呼啸而过的海潮，强大、汹涌，那就这样把一切冲刷干净吧。
他从未想过他们会走向如此截然不同的人生。
也注定不同吧？
本来就是截然不同的人啊。

蜷缩着的身体开始轻微的颤抖，是冷的太厉害，还是痛的太厉害，那声叹息堵在他发疼的喉咙间，却最终也没有吐出来。
想要结束这一切的，不是你吗？
他把手放在对方的肩膀上，迟疑着、平和的说道，“去床上睡一会儿吧，Harry。”
“走吧。”那个总是冷漠骄傲的声音又把先前的话语重复了一次，他浑身都在颤抖，连声音都是，“闭嘴离开就好。”

室内的空气阴冷，Harry张开口，水流进他嘴里，掠过他舌尖，咸咸的，他在无声的抽泣，他反应过来。他在舌尖尝到了自己的泪水，这不是他想要的。
身体卷起一阵疼痛，简直疼的天翻地覆，他咬着牙爬出浴室，把Peter留下的那些针剂注射进自己的身体里。其实Peter给他药剂非常有用，是他自己的身体已经开始衰竭了。他在克劳夫特接受了那么多胡来的实验，血液又对蜘蛛毒液产生了相当大的排斥反应，每一次的伤口愈合都会对他的细胞造成非常大的负担。其实死亡对他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他已经不再害怕，几秒钟之后他缓过神来，靠着墙壁喘息着。
看着我。
他合上双眼，在黑暗中游荡。那张面容从迷雾里渐渐浮现。看着我，Peter。看着这个扭曲腐蚀的我，然后告诉我，就这样让一切都过去有什么不好。
他本来打算就这样再度沉入黑暗中，直到自己的手机响起。

前方的人行道出来奇怪的呼啸声，Harry举目望去，浓密的烟雾从建筑物中飘出来，警察在周围拉了警戒线，将附近围的水泄不通，各种穿着制服的人在现场走来走去，一片混乱。于是他避开周围的视线，从地下停车场绕进Oscorp。
先前Mr.Fier的话还回荡在他脑海。

“东西在哪？”
他当然清楚Mr.Fier指的是什么东西，DNA组译器，他知道这东西落在那样的疯子手里会给这个世界造成多大的动荡，但对方没有给他反抗的机会，一阵低低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那是女人压抑着的哭泣声，“回答我，Harry，否则这女人死定了。”
“你抓走May是为了威胁我？”他反应过来，嗤笑。
“既然你那么不信任Peter，为什么还要去关心他所关心的？”Mr.Fier煞有介事的说道。
他沉默不语，目光又重新变得阴郁。
“拿去吧。你要的地址。”

Harry站在电梯旁。等他到达Oscorp时，已经有人在这里大闹了一场，建筑里充斥着炸弹爆炸后的硝烟味，到处都冒着浓烟，消防报警系统已经启动，水从天花板上淅沥沥的洒下，Harry拉上控制阀，警报器的轰鸣声简直让他头痛。
普通的电梯大概不能用了。他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一块碎片，那曾是南瓜炸弹的一部分，如今静静的躺在他手心里。
“Harry？”Peter充满疑惑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你为什么在这里？”

电梯门刚打开Peter就已经意识到事情多半不对。空气里漂浮着的血腥味令人做呕，蜘蛛感应鸣叫着，刺得他神经生疼。他一开始来这里只是因为这里发生了火灾，而现在，事情已经远远超乎他的意料。Harry跟在他身后，一言不发。
电梯外是一个完全密封的地下室，满地狼藉，像是发生过什么剧烈的打斗，用来保存样品的玻璃仓被打破，呛人的化学药水流了一地。Peter疑惑的望了Harry一眼，后者以同样的疑惑回应了他，然后径直往一个方向走去。
“DNA组译器不见了，还有蜘蛛毒液。”Harry用脚踢了踢地上的箱子。
Peter神情微妙。
“Harry......”女性虚弱的声音从墙壁后面传来，Harry神色一变，快步走了过去。
是Felicia。她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浑身血迹，Peter上前粗略的检查了一下她的身体，她身上多处伤口，骨骼断裂。
“Felicia，你能听到我说话吗？”Peter扶起她，小心的问道。
“Peter...”Felicia微微睁开眼，艰难的说道。
“这里发生什么了？你还好吗？”Peter问。Felicia咳嗽了一声，鲜血从她嘴里溢出来，她并没有回答Peter的问题，而是越过了他，吃力的望着Harry，徒劳的伸出手，仿佛想要抓住他。
“你有话想和我说？”Harry蹲下身，抚摸着Felicia那张满是血污的脸，轻声说道。
Felicia点点头。Harry倾过身体，把耳朵附在她唇边。
苍白的嘴唇轻轻的开合着，那句话说的太轻，Peter无法从唇形捕捉到他们说了什么。但他能感觉到他们之间的空气在一点点压缩着，然后砰的一声，终于爆炸。他看着Harry拳头攥的像石头一般硬，那副从容不迫的面具终于维持不了，浑身颤抖，如同受伤的野兽一般把那些即将出口的哀嚎咬在牙关，然后又缓缓的吸了一口气，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送她去医院。”在他开口说话之前，Harry的声音已经抢先响起，那声音颤抖着。Peter已经察觉到危机，但不知如何是好。接着，Harry已经站起身，狂奔了出去。
“Harry！”Peter把怀里的人放下后已经晚了一步，Harry站在电梯里，他从正在闭合的门缝里扔出的那枚炸弹瞬间爆开。那枚炸弹的威力并不大，但近距离爆炸造成的冲击力依旧骇人，高温气浪迅速向他袭来，Peter本能的避开，险些被波及。
等这一切结束时，那扇门已经彻底关闭。

“Felicia！”Peter抱起她，惊惧化作长长的触手，将他紧密缠绕着。“你对他说了什么？Felicia？”Peter急切的呼喊着，慌张到语无伦次，Felicia努力睁开眼，她的双瞳呈现着大量失血后的涣散，她张开口，嘴唇嗡动着，却无法发出一点声音。
然后她晕了过去。
Peter抱起她冰凉的身体，鲜血浸满他的双手。他混乱的脑袋渐渐平静下来，这次他看清了她的话语，她说的是对不起。

雷文克劳夫特一如既往的潮湿阴冷，隐约的哀嚎从四周传来，吊灯在天花板上摇摇欲坠，枪声如同交响音乐会般不断响起。
这是一场屠杀。Connors想到。他知道蜘蛛毒液会带给Harry异于常人的反应速度和力量，但他不知道是不是也导致了Harry此时的冷酷和暴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