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秦末送快递(7)

　　陆伊犹豫地看许钦，毕竟这是第一次在户牖乡出现的陌生人，她又把目光投向自己从小的玩伴陈买：“阿买，我可以相信他吗？”
　　“放心吧，他是个好人。”陈买马上保证。
　　陆伊这才起身从妆奁里拿出一根金钗，又从竹簏中翻出一方绣着兰草的素帕，对许钦说：“我委托你，但是我不会写字，你帮我在上面写。”
　　她这么说完之后，鲲鹏身上突然显现出一道金色的印记，表示正式接收到了快递任务。
　　罗长君居住的地址也很快被鲲鹏定位，同样属于阳武县境内，相距这里不远，一个上午就能跑个来回，许钦相当于接了个同城快递。
　　许钦挺高兴的，但是他也不怎么会写字啊……正好看到站在一旁的陈买，许钦咳嗽一声，故作高深地说：“陈买啊，我考考你，你说你跟着你爹学习阴阳学说，那你会不会写字啊？”
　　“我当然会写了。”陈买莫名其妙地回答，他想着许钦大概是懒得自己动笔写，就从陆伊手里接过笔，“好了好了，那就阿姊说一句，我写一句。”
　　陈买写完之后，许钦郑重地用写上字的素帕包上金钗藏入袖中，对陆伊说：“这几日你照旧假扮狐妖上身，在家坐等好消息吧。”
　　许钦和陈买一起下楼，对陆屠夫说：“驱邪的法术已经施完了，但这个妖狐十分厉害，能不能彻底驱赶，你们接下来还得再看看，我们明日也会去周围寻找其他的方法。”
　　陆屠夫千恩万谢地送走了两位。回到陈家，郑如早已将一侧的厢房整理好了，许钦从外面打了一盆井水，简单洗漱一番，又从包袱里找出一套白色内衣。
　　其实秦汉时期就有睡觉穿的大背心了，叫做裲裆，这种贴身衣物分为前后两片，肩部用两条宽袋子连接，在腋部也以细带相连。
　　而下身就是用一整块布绕着腰缠遮住，长度在大腿之上，那个时期人们所穿的下裳，其实都和现在流行的一片式围裹裙没太大区别。
　　许钦刚收拾停当准备躺下，就听到陈买在外面敲墙——家里太穷了连外门都装不起，里屋的门更是连帘子都不挂，可谓非常通风了。
　　“睡了吗？”
　　许钦觉得自己穿大背心加老头裤……呃，没分衩——见对方不太尊重，就将外衣披在了身上，开口道：“没睡，进来吧。”
　　陈买一进屋就看到许钦大夏天裹着个外衣的样子，不由好奇地问：“晚上冷？那要不……我给你生个火？”
　　“不用了。”许钦哭笑不得地说，没有空调和风扇他还嫌屋内闷热呢。
　　“不冷为什么还裹外衣？”陈买非常不理解，他穿着一件已经洗到褪色的红色儿童汗衣，因为长身体，已经明显不合身，露出了纤细的腰身，下面裹着的布上更是缝缝补补，还有破洞，就算漏风他都还觉得有些热。
　　许钦轻咳数声：“说正事。”
　　陈买深夜来找许钦当然是讨论接下来如何完成陆伊的委托，只不过他在自己家向来随便，一进屋就自然而然地拖鞋趴到了房间里唯一仅有的一件家具——榻上。
　　这是他亲老子的卧榻，许钦当然不好说什么，自己在榻侧坐下，两条腿垂悬在外面。
　　“你想好用什么借口引出罗长君了吗？”陈买双手托腮，抬头望着许钦询问。
　　“我还没想好……”许钦本来是准备躺下了再想的，“没想到你小子比我还积极，哎，我说你这么热心这件事干嘛？”
　　“还不是好玩呗。”陈买随意地说，“既然你没想好，我就把我的办法给你说道说道，你觉得好用，就用我的办法如何啊？”
　　“我还没问你，在陆屠户家那通风水理论，是真的跟尔翁学的？”
　　陈买哼了一声：“就阿翁那个到处游荡交游的毛病，我一年里有三百六十天都见不着他，他哪有空教我？都是我看他丢在家里的闲书自己学的。”
　　原来是个自学成才的天才少年。许钦顿时颇为敬意地问：“就你那装模作样还挺像真的，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你会驱邪。”
　　“反正我们这穷乡僻壤，能有什么真道士？我能糊弄得住人就行。”陈买眨了眨眼睛，“等送信回来，我准备用望气这一招。”
　　他凑在许钦耳边小声嘀咕了一会，许钦连连抚掌：“这个主意真不错，到时候我让罗长君往你望到的方向走，陆屠户找过去就能看到他。”
　　“嗯嗯，到时候只需如此这般。”两个人在昏暗的灯光下相视而笑，彼此都露出了狡猾的笑容“嘿嘿嘿”。
　　第二天天蒙蒙亮，许钦就和陈买步行出发了，罗家位于靠山的一座小村庄里，这里人丁不多，田地稀少，多以上山狩猎为生，罗长君便是这么一位猎户。
　　当许钦他们找到罗长君的时候，这人正用叉子扛着一头山猪从陡峭的岩壁下攀爬下来，是个肤色略黑，身材健硕的小伙子。
　　“你们是谁？来找我做什么？”罗长君开口问，声如洪钟。
　　他家境比较贫寒，所以陆屠户不同意女儿嫁给猎户，但万一接下来天下大乱，这样体格健壮、武力值高的青年，比起手无缚鸡之力的富户家儿子，更能保护起全家老少的安全。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才是陆姑娘的良配。
　　许钦越看对方越满意，将素帕和金钗都递了过去：“这是陆伊托我送给你的书信，还有金钗作为信物。”
　　罗长君神色激动地展开一看，顿时脸色涨红，显然是激动的：“难怪这些日子一直不见她来，原来是被家里人绊住了，让她等着，我这就去把人抢走，从此在深山里过活。”
　　“哎，这位大兄莫要激动，按照大秦的律法，强抢民妇是犯罪行为，你不能陷入违法犯罪的泥沼。”许钦连忙制止了对方。
　　“那我能怎么办？”罗长君蹲坐了下来，一脸愁苦。
　　“我们有办法帮你。”陈买说，“你愿意和我们合演一出戏吗？”
　　作者有话要说：　　裲liang裆，也可以写作两裆，秦汉时期的老头背心（大误）
　　汗衣，也是内衣的一种，打虎亭汉墓壁画里儿童所穿的红色背心，据说就是汗衣
　　其实就是许钦和陈买穿着老头背心和大裤衩，挑灯夜话，四周是土墙还有漏风的门洞，大家觉得浪漫不浪漫？哈哈哈


第9章 望云气
　　许钦和陈买从隔壁乡回来的当天晚上，陆家照旧“闹”起了狐狸，而且闹得更凶了，陆伊非但又哭又闹，还逢人便咬。
　　陆屠户连夜来找许钦：“你之前不是说已经将吾女体内的邪祟做法驱除走了吗？”
　　许钦开始了他的表演，他皱眉说：“不应该啊，我的道法从未失手，那邪祟昨夜应该已经离开你家宅院才对。”
　　“那就是狐妖又回来了，还变得非常暴躁。”陆屠户着急地说，“还请先生再去看看。”
　　许钦喊陈买：“来捉妖啦。”
　　“马上就来。”陈买白天自己用竹子削了两把短剑，上面还贴了红色的葫芦布片，看起来颇像那么一回事。
　　阿杏好奇地从里屋探出头来：“从兄什么时候会捉妖了，我也要看。”
　　“大妖怪很凶的，还会吃小孩。”陈买朝妹妹做了个鬼脸，“你还是乖乖呆在这里睡觉。”
　　来到陆家，一进门就看到陆伊在院子里上演全武斗，好好的一个姑娘披头散发，赤着双足，手里挥舞着一把扫帚，颇有谁近身就打谁的架势。
　　好好的萌妹子，为了嫁对人也是很拼的。许钦心里为陆伊的坚持叹了一口气，嘴上却故作惊讶地说：“不可能！那邪祟明明被赶跑了，怎么又卷土重来了？”
　　陈买在一旁带节奏：“肯定是陆家有什么东西能让它变得比普通邪祟更强。”
　　陆屠夫大惊失色：“家里是招惹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吗？”
　　“快让许先生给你算算。”陈买诚恳地建议。
　　陈买和许钦之前并没有对过台词，只是商量过了一个大概的思路，此时两人一唱一和，配合非常默契倒像是事先排练过一般。
　　经过这两日的相处，许钦看陈买已经很是顺眼，这家伙人小鬼大，会满嘴胡扯又聪慧灵敏，在接下来的乱世中绝对是个能如鱼得水、左右逢源的人才。许钦总觉得在楚汉的历史中见过这种风格的人物，一时又想不起他像谁。
　　许钦回忆起他从古装电视剧里看到的老道，装模作样地掐指一算：“这个妖狐是火灵狐属性，是被你家东方那团朱雀火气带来的。”
　　“奇怪了，明明院子里的槐树已经被砍了，这团朱雀火气怎么越来越旺了，反而有登堂入室的意思？”陈买惊呼，“这可不行，若是朱雀火气入主，你家里不光陆阿姊，就连两位长辈都会被狐妖之类的邪祟骚扰的。”
　　这边陈买负责煽动恐慌气氛，许钦还在继续掐算：“这团火气和你家姻缘线相连，难怪迟迟不去，还有反客为主的趋势。”
　　陆屠户的脸顿时就青了，话说到这里他如何不能想到，自己选定的乘龙快婿就叫做陈炎，看看，名字里还有两个火呢，火气旺得很。
　　“伊儿好像就是陈家下聘之后才开始撞邪的。”陆夫人也在一旁说道，她和丈夫四目相对，都开始反应过来，这桩婚事是不是订得不对？
　　陆屠户就将陈炎的事情对许钦说了，问道：“这可有破解之法？”
　　“有是有，只是……”许钦故意犹豫不决。
　　“先生但说无妨，只要能解除我全家的灾厄。”陆屠户坚决地说。
　　“好吧，实在不行就只能将姻缘线切断，这样火气就会自然消散。”许钦回答。
　　“我明天就去退婚。”陆屠户说。
　　许钦补充道：“以令爱这样的命格，得尽快找个身上瑞气重的男子婚配，这样才能邪祟不侵。”
　　“可是到哪里去找这样一个人呢？”陆夫人十分犯愁。
　　“正好我也精通望气之法。”陈买安慰陆夫人，“这几日我会你们注意瑞气的，一定能为阿姊再找一户好人家，你先把这个附有许先生道法的驱邪符剑交叉悬挂在门上，可以暂保家宅平安。”
　　然后许钦就看到陆屠户真的把陈买随手做的那两把竹剑给挂在大门上了：“………………”
　　望气术在春秋战国时期的《左传》、《墨子》、《荀子》等著作里均有记录，到了秦末更是非常流行。这是一种主要是根据云气的颜色、形状，甚至雷电、虹霓等判定气的预示。
　　第二天下午有过一阵暴雨，到了傍晚的时候，西边天际已经布满了红霞。而从那不远处的山脊上，雨后的云气正在山间萦绕，渐渐有一处云雾上升到空中，如同一个阁楼的形状。
　　夕阳的余晖照耀在那团云雾上，将它映照出瑰丽的枚红色。
　　陈买来到陆屠户家，指着那朵云说道：“若烟非烟，若云非云，郁郁纷纷，萧索轮囷，是谓卿云。卿云，喜气也。沿着河朝那朵云所指引的方向走去，就能找到那位自带瑞气，可以化解阿姊灾厄的男子。”
　　陆屠户那天一早就去陈家拜访，婚事解除得意外顺利，陈家听说陆家女被狐妖所祟，其实早就有了退婚的意思，只是碍于邻里关系不好开口。等到陆屠户主动开口，马上借坡下驴同意了。
　　没有婚事的负担，陆屠户就在许钦、陈买的陪伴下前往云气所指引的位置，果然在山脚发现了一位正在练功的男子，正是早就被许钦他们通知在此等候的罗长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