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
埃文疑惑地问:“谁是杨?”
修解释:“这次委托的目标。”
埃文瞪了瞪眼睛:“他是十二年前的受害者?”
修没法回答,他看向沈凛,沈凛把在局长办公室看到的资料分享给他们,然后说:“这孩子五官看起来和杨有些相似,我不能确定他就是杨,所以需要花生辅助我确认。”
“当年儿童失踪事件的幕后黑手是皮埃尔?那他说他什么都不知道!还摆出一副受害者的样子,像是被奈亚入侵了意识,”埃文气得捶了下桌子,“操,被那个老混蛋骗了!”
“已完成排序。”花生效率非常高,将排序结果导出给众人,第一位赫然是视频里出现的那个小男孩,他和如今的杨五官相似度高达99%,杨是当年受害孩童成了铁板钉钉的事实。
“单独调出他的档案。”沈凛说。
“好的!”花生的声音里带着些兴奋,他很快把那份档案推送到沈凛面前。
埃文纳闷得问:“花生,我怎么感觉你这么高兴?”
“当然,”花生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我现在很快乐,花生是只快乐的小鸟。”
沈凛恍然间觉得这话有些熟悉,他查看资料的目光停顿了一瞬,脑海里浮现出一小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花生刚被创造出来的时候,保有许多机器的思维,人工智能学习还不太完善。创造他的凛将他放在一个仿生人的主板上,带着他融入人类,学习人类的思维方式,可拥有再高智能的仿生人也依然是机器,花生仿生人的身份很快被识破,他们不再像对待人类一样对待花生,言行之中充满了恶意,甚至摧毁了花生的身体。
凛将它找回的时候,花生肢体断裂,躺在垃圾堆里,身上挂满了污臭的生活垃圾。
凛将它带回家,花生难过地问:“为什么仿生人不能和他们生活在一起,学习掌握了人类思想的ai为什么不算人类,我想和他们做朋友,我一直很友善地对他们,尽我所能帮助他们,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不理解。”
花生附着的主板已经被烧毁了,凛把它拆了下来,放在当时做好的机械鸟上,他说:“人类会惧怕仿生人是因为仿生人太完美了,他们可以完全按照人类的想法定制成最理想的样子,甚至可以不断学习,拥有更多人类无法企及的能力。就像是现在的人越来越离不开义体的辅助。他们害怕有朝一日仿生人会超越人类本身,这种畏惧让他们无法敞开心扉去接受仿生人。花生,不是你不够好,是人类自身的问题。”
花生小心翼翼地问少年:“那你呢?你会害怕我,讨厌我吗?”
“不会,”沈凛托着花生,让他试验一下新装上的飞行功能,“你是我的朋友,花生要做最快乐的小鸟。”
到后来,花生不再以芯片作为载体,可以自由地在网络世界穿梭,他是一个数据包,网络上真正的鬼影,他明白身体并非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积累的知识、经验,还有和无数人邂逅和相处留下的情感。
沈凛眨了下眼睛,这段画面倏然又变化。
他看到魔鬼城笼罩在昏沉沉的雨幕中,墓碑鳞次栉比,连成一片,身穿黑色风衣的男人站在某人的墓碑前,撑着一把伞面阔大的黑色雨伞。
雨水接连不断地打在伞面。
他神色冷凝悲伤,对花生说:“人类最惧怕的是失去和消失,失去自己所拥有的和从世界不留痕迹的消失。你要一直记得他,花生,比我的生命还要长久。”
再次眨眼的时候,眼前的画面又恢复成复杂堆叠的数据,杨的信息列在眼前,但沈凛有些没兴致再看下去。
沈凛问花生:“你刚才给我塞了什么信息?”
花生疑惑了片刻,恍然大悟:“为了方便你使用我,我给你设置了最高权限,可能会有一些信息侧漏。”
沈凛:“……侧漏?”
花生无辜地说:“是的,侧漏。”
沈凛捏了捏眉心,他深吸一口气,然后说:“花生,有时候可以不要有多余的自作主张。”
花生:“……”
如果论起被创造出来的时间,她已经是个二十来岁的大姑娘,可此时像是只有几岁的小女孩一样无措地说:“对不起,凛,你给我的感觉和他太像了,我这几天一直在学习生物弦的理论,我相信这个理论的存在一定有站得住脚的地方,也许、也许你身上有他的意识……我……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沈凛叹了口气,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希望以后如果你再有类似的想法可以直接和我说,我愿意接受你的尝试,也对你们的凛充满兴趣。”
花生惊喜地问:“真的吗?”
沈凛“嗯”了一声,他当初不知道怎么情绪上来了,不愿意听他们把自己认作是他们的凛,可后来各种事实都在证明,自己曾经来过这里,那个凛很有可能就是那轮游戏中的自己。但不管是不是,他都不应该拒绝这些线索,能够帮他找到真实的线索。
阿莱耶能恢复他的记忆,可如果那些记忆是虚假的,或者是缺漏的呢?是修提醒了自己,他不应该把所有希望都寄托于阿莱耶,他应该在一次次事件中去接触更多的人,找到更多的关于自己曾经存在的事实。
听着花生放肆的欢呼,沈凛无奈地笑了笑,他缓了下才继续看向杨的资料。
资料上并不叫杨,他有名有姓,平凡家庭,父母都是义体工厂的普通工人,他是当年儿童失踪案里唯一被找回的孩子,资料上有他登记找回的日子,随着资料一起的还有一份警员的回访记录,但这个时代的警员大多都是尸位素餐之流,记录只有两回又是寥寥几笔,充当不了什么线索。
“这家人现在住在哪儿?”沈凛问埃文。
埃文在居民资料库里查了下,很快找到一个地址,他报给沈凛他们,然后看了一眼时间,说:“今天太晚了,明天再去吧,不过明天我有事,没法跟你们一起去。你们今晚睡哪儿?”
花生说:“睡在头儿那里。”
埃文看修的眼神瞬间变了。
晚上回去,修仍是让沈凛先去洗澡,沈凛对这个房间已经熟悉了,没再有第一次来的时候那么拘谨,出来时饭香传来,修做了夜宵,是常见的带汤小馄饨,浮着一层油花和切得细碎的葱花。
“以前对面住这一对华人,那个老夫人教我做的,”修解释说,“有时候回来得晚,肚子饿就煮一碗,来。”
沈凛还真有点饿,他把头发擦干,找地方挂上毛巾,拉开椅子坐在修对面。
家政机器人把地面打扫得一尘不染,除开这张方桌,四周围都充满电子和机械的痕迹,但这里更有人味。
沈凛喜欢这种感觉。
他坐在修对面,拿起筷子安静地吃着,修喜静,屋子里没有嘈杂的音乐,空气里氤氲着馄饨的热气,舒服得让人昏昏欲睡。
沈凛偶尔抬眼,目光掠过修的手指,忽然想起之前在街上他端狙点射的画面,很难想象,那样一个冷静又精准如同杀人机器一样的男人能系上围裙做出这么好吃的夜宵。
“我会做饭很意外吗?”修先吃完,把碗放在一旁。
沈凛“唔”了一声:“因为你们的凛?”
修说:“也不完全是,年纪还小的时候太皮,吃了很多亏,常常饿肚子。饿得次数多了就开始琢磨自己弄吃的,一开始弄得很难吃,觉得自己在吃猪饲料,后来不服气,慢慢的就会做了。”
他一旦开了腔,话也不少。
沈凛心想,但他总觉得这话某人跟他说过,有一股说不出来的熟悉劲儿,就连他照顾自己的感觉也熟悉得叫人心底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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