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窥见天道在这个世界应该是窥见了天外之天,无穷无尽的地方,是永恒的恐惧和无法企及的绝望。
——那才是这个世界的神。
而这些所谓的飞升者……
沈凛神色冷凝,讥笑一声,恐怕根本就没有什么飞升者。
修者穷尽一生,日修夜习,练体练剑练心练术,求大道问自我,不过是为了聆听到那来自遥远深渊的一声诡秘低语,等到他们自以为修为已至,灵性飞升,肉体脱壳于物质世界,其实不过是离那虚无诡诞的未知神明更近一点,他们踏入了另一个世界,一个被外神呼唤的世界,他们成了侍从也可能是食物,就如那蟾之神座下的一具白骨。
这本来就是一个无法打破的局,他们也许可以无限逼近于天道,但绝不能窥见天道的面貌,这足以让他们疯狂。
在方舟和陆采两人疯狂的时候,坐在高位上披戴着一身璀璨的枯骨忽然化为飞灰,他身上佩戴的玉佩和发簪叮叮咚咚地摔在地上。
眼前世界变得扭曲,王座一寸寸崩塌,飞灰混合着浓烟与沉雾,在破碎中探出疯狂跳动的触手,猛得向沈凛他们袭击过来——
耳畔再次响起那串诡异而无法理解的声音:ph’nglui mglw’nafh cthulhu r’lyeh wgah’nagl fhtagn。
沈凛脑海里响起混杂在一起的分不清性别的中性嗓音:“那永久沉睡的并非死者,在漫长而奇异的时光中,死亡亦有其终结。”
一张烫金硬板纸做成的书签从眼前飘荡下来。
沈凛发烫的眼角隐隐作痛,连带着太阳穴,一连串的血管内的血液都开始沸腾。
眼前糊成一片,背景也逐渐变得混乱难明,他看到熟悉的书签上写着:“由你来终结。”
意识沉于黑暗。
……
“叮铃铃——叮铃铃——”
闹钟一直不停地吵叫,他烦得皱起眉头,没睡饱的起床气折腾得他不想睁开眼睛,沈凛反手抓着闹钟按掉开关,在触摸到闹钟的一瞬间,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猛地睁开眼睛,从床上弹坐起来。
他怔了一会儿,脑海里滚过无数个破碎的画面,过于凌乱的片段无法拼凑成一个完整的内容,随着他深入理解,这些画面让他剧烈头痛了起来。
“嘶……”沈凛缓缓吸气,缓和着头痛,他左右环顾了一下,周围都是熟悉的摆设:占满了整面墙壁的书架上摆满了书籍,文史法哲经一应俱全,有小半面是推理小说,还有一些灵异志怪和西方魔法,旁边一个矮架子上堆满了学科的练习册。
书桌上放着几张试卷,几乎都是满分,再往另外一边墙面延展,则是一些模型手办。
书包挂在衣架上,旁边是一套干净的男生高中校服。
他站起来,赤裸的双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
沈凛走到窗边,拉开厚重的窗帘,清晨柔软的光隔着纱帘照射进来,打在他脸上落下一层清浅的光斑,少年鸦睫细长,瞳孔颜色很淡,五官虽略显稚气,不做任何表情时,眉峰便拖着一线清俊矜贵的冷淡。
他看向楼下熟悉的小区路径,嘴唇越抿越紧,握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
……这算什么?之前那些又算什么?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把沈凛从碎片化的回忆中唤醒,他去书桌上拿起手机,上面写着:“凛妹!你起了没?贴心小闹钟来给你报时了!”
发件人备注是“二骚”。
二骚是他高中同桌,身上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骚气,闲着没事就要整两句骚话,家里排行老二,就都叫他二骚。
沈凛还没反应过来,又蹦出一条新消息。
“不会没起吧?我要是直接给你打电话你可别骂我!你千万得起来,这可是咱们高考前最后的狂欢。”
“去a市的大巴都准备好了,全国最大的滑雪场在梦里欢迎我一晚上了,你赶紧起来,别磨蹭。你什么都好,就是贪睡这小毛病不行。”
还说我贪睡……上学迟到次数最多的就是你。沈凛不太服气,他看到满屏的消息,回了一个“起了”。
一大堆消息紧巴巴地往他脑海里头蹦跶。
他叫沈凛,今年高三,眼下是他高中生涯的最后一个寒假,寒假过去,他就得开始做高考最后的冲刺,所以班级里几个玩的还可以的同学约定在一起去位于北面的a市滑雪场好好得玩一回。
瞄了一眼时间,所剩无几,都被他拿来发呆了。
沈凛推门出去,家里房子空间很大,客厅空空荡荡,他并没什么意外,无数个早晨他从睡梦中醒过来,面的都是这样的情况。
就在这时,他隐约闻到了从厨房传来的香味,沈凛愣了一下,快步过去,压着变快的心跳,推开门的时候看到的却是保姆阿姨。
“醒啦,小凛,”阿姨热情地冲他笑着,她娴熟地把粥端出来,说道,“早饭给你做好了,带去路上吃的便当也给你装好了,都是你喜欢吃的,要带点热水在路上喝吗?水果要带一些吗?最好都带上。”
“不用了,”沈凛垂眼微颤的睫毛,说,“挑些轻便的带上就行,谢谢阿姨。”
“不用谢,给你塞得满满的,你正在长身体,多吃点。”
“哎。”沈凛点了点头。
他去洗脸刷牙,坐在餐桌旁吃早饭,期间拿出手机,犹豫半天还是在家庭群里发了一条消息:“我去a市滑雪了。”
没人回应。
沈凛等了一会儿,把手机屏幕倒扣在桌面上,吃完早饭便穿上羽绒服,戴上耳机,背上书包时往下坠了一下,东西带得真实诚,还挺沉。
他打了辆车前往约定汇合的地点。
“凛妹!”远远的,二骚就冲他招手,见着沈凛脸色不好,担忧地问,“怎么了?昨晚你也兴奋得一晚上没睡好?”
“没有,”沈凛扫开他主动搭过他肩膀的胳膊,“做了一晚上奇奇怪怪的梦。”
“梦见啥了?”二骚问道。
“梦见了黑泥和触手什么的,反正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沈凛支支吾吾地说。
“哇塞!”二骚在他胳膊上拍了一下,“可以啊,玩得很花!”
沈凛:“?”
“先上车吧。”一个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女孩说,“咱们人差不多齐了,该出发了。”
“都听班长的。”
“私底下出来玩就不要叫班长了,”女孩不好意思地看了沈凛一眼,“直接叫名字就好。”
几人坐上车,沈凛找了个靠窗的位置,把耳机戴上,耳边响起韦伯的《三重奏》,他神经放缓,闭上眼睛,沉浸进音乐里。
在钢琴的协奏中,一个轻快又带了些散漫的声音响起:“玩家沈凛,请过个聆听。”
沈凛:“……”
果然是这把戏吗?
沈凛陷入意识世界,眼前是一个黑白相间的骰子,他虽然看不到kp的存在,但知道那个kp深埋他的意识世界,正在等待他检定的结果。
这就是集齐六枚金币后的最后的房间。
不需要他们车卡,扮演的角色也不是其他人,而是他们自己。
属性、特长、往昔经历全都是真真实实的他们。
现在不是奥洛克、不是医生凛、不是梅丽、不是小偷凛,不是执事凛,也不是修者凛在进行游戏,而是真真正正的——学生凛。
就是不知道身边这些人只是单纯的npc还是也是玩家。
沈凛轻轻拨动那两个黑白相间的骰子,骰子转动,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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