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ser[电竞](3)

　　聊天窗口滚动，对方发来了回复。

　　[Loser：不要叫我爹。]

　　[你仔细看看我的ID，不是Age。]

　　李愿的视线移动到对方ID上，皱起了眉。

　　什么意思啊？新的嘲讽战术？

　　你打穿上路，你Carry全场，但你只是一个Loser？

　　李愿勉强保持微笑。

　　[行吧，您开心就好：）]

　　他还想再说，但岁寒已经关闭了聊天窗口，退出游戏。

　　首页推荐位只有24小时，显然他不打算珍惜这个宝贵的曝光机会，在文档里敲出一句：下播了。

　　就关闭直播软件。

　　而弹幕还在为“主播到底是不是Age”的话题争吵。

　　-

　　12月25日，圣诞节。南方城市没有下雪，一场大雨浇灌了一整个日夜。

　　岁寒把行李放进后备箱，坐进出租车里。

　　雨水打在窗玻璃，车内开着暖气。他裹紧毛线围巾，往后靠在椅背上。

　　司机师傅往场馆里看了一眼，随口问：“这么多人，是哪个小明星开演唱会吗？”

　　岁寒说：“有个电竞选手退役了，那些人来送他。”

　　“电竞选手，打游戏的？”

　　“嗯。”

　　“真羡慕这些小年轻，打打游戏就能挣到钱，排场搞得跟明星一样。”

　　他扯了下唇角，没有接话。

　　师傅踩下油门，车往前开，后方的景物渐渐模糊。

　　隔着雨雾斑驳的后车窗，他看见场馆玻璃门上贴着金色的雪花，像一枚远去的星星。

　　……

　　钝痛蔓延至整个胸口，岁寒猛地睁开眼，看见头顶雪白的天花板。空气安静，床头柜上传来秒针缓慢行走的声音。

　　每天早上被压力惊醒，他习以为常，躺了一会儿便坐起身来，穿上拖鞋，进卫生间洗漱。

　　镜子里那张面孔有点陌生。

　　开始的半年，岁寒没有照过镜子，光看四肢也知道瘦了许多。后来某天路过一间便利店，他看见玻璃反光映出的人影，竟然没认出那是自己。

　　半个月前柠檬TV请他去谈合同签约，本着对平台方的尊重，岁寒刮掉蓄了一年的胡子。

　　经理人看见他，礼貌地问了一句：“你是Age的弟弟吧？麻烦叫他本人来签合同，我们平台不支持家属代签。”

　　打量他片刻，经理又问：“你成年了吗？要不要考虑做主播？不一定非得打游戏，可以靠颜值吃饭的。”

　　岁寒：“我是Age本人。”

　　经理：“……”

　　冰箱里还剩半块火腿，切下一片和鸡蛋一起煎熟，夹在烤好的面包里。端着瓷盘走出厨房，岁寒打开柜子，取出一盒牛奶。

　　手机屏幕亮起，显示有一条新的微信消息。他咬着吸管，拇指划开锁屏。

　　[袁平野：你去柠檬直播了？]

　　袁平野是岁寒原来战队的教练。

　　他猜对方大约是从李愿那里听到了风声，直接打字回复：嗯。

　　聊天界面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两分钟后，大约是经过了不断的删删改改，才发来一行字。

　　[袁平野：挺好的。]

　　[对了，我现在在LR当教练。]

　　LR？

　　岁寒很久没有关注电竞圈的消息，还真没听说过这个战队。

　　[袁平野：你要是还想回来打职业，随时联系我。]

　　太久没和人交流，岁寒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回了个稍显冷淡的“好”。关闭微信界面，他打开网页，搜索LR战队的信息。

　　LR前身是一支万年陪跑战队，从来没进过S赛。被柠檬TV隶属的集团收购后，花大价钱签来袁平野教练和两个队员，更名为LR。

　　全称Losers Regroup，失败者重振旗鼓。

 

第3章

　　退出网页，岁寒食指在手机侧面轻轻一摁，锁上了屏幕。

　　他打开电脑桌的抽屉，取出一盒草酸艾司西酞普兰。药盒包装右侧有一个笑脸，从暖黄色，过渡到尾端淡淡的蓝。

　　倒了杯水，就着服下一枚药片，他坐到电脑前，打开了柠檬直播。

　　直播间的首页推荐还没有过期，一开播，屏幕上陆陆续续出现弹幕。

　　[来了来了。]

　　[听说这个主播打法像Age，特来围观。]

　　[像个屁，哪来的野鸡也敢碰瓷我们Age。]

　　[如果不是Age，李愿说他直播穿女仆装。]

　　[草，没想到他还有这种爱好？]

　　岁寒懒得理会弹幕，操纵鼠标在屏幕上随意晃了几圈，打开网易云音乐，点进英雄联盟的歌单里，双击播放一首K/DA女团的新歌《THE BADDEST》。

　　旋律响起的同时，直播间上方飘过一条礼物特效：[朝朝又菜又爱玩在Loser直播间送出了一颗香水柠檬]

　　[老板大气！]

　　[老板大气！]

　　[咦，老板的ID怎么有点眼熟？]

　　[这不是昨天表演赛那个出无尽的星妈？]

　　岁寒微挑眉梢，看着那条格外华丽的礼物特效飞过公屏，想了想，才打开昨天创建的文档，键入一行感谢词：谢谢朝朝又菜又爱玩的香水柠檬。

　　[朝朝又菜又爱玩：不客气！]

　　[再送十颗，可以开麦跟我说吗？]

　　没来得及拒绝，十个礼物特效就从直播间上方飘过。

　　岁寒：“……”

　　香水柠檬的礼物特效全频道都能看见，直播间一时热度飞涨。慕名前来围观老板的吃瓜群众点进房间，看见一个平平无奇的电脑桌面，一个写着感谢词的文档，没有摄像头，也没人说话。

　　[就这？]

　　[哪位兄弟给我解释一下这主播干啥的？老板为啥给他砸这么多钱？]

　　[开麦说句话啊，十颗柠檬买不到一句感谢吗？]

　　岁寒想了想，移动鼠标复制文档里打好的感谢词，Ctrl+V粘贴了十遍。

　　[哈哈哈哈草，你真是个人才。]

　　[这是我见过感谢最没有诚意的主播。]

　　[老板要气死了。]

　　[心疼老板，两万块钱买十个复制粘贴。]

　　老板并没有生气，而是带着直播间榜一的小尾巴，发了一句：那我不要感谢了，再送你十个礼物，可以带我玩游戏吗？

　　两秒后，又是一长串礼物特效飘了过去。像是怕再被拒绝，小老板还在后边添了一个“QAQ”的颜表情。

　　岁寒感到有些意外。想了想，他在文档里敲个“好”字，打开了英雄联盟客户端，登录游戏。

　　三分钟后，岁寒收到“朝朝又菜又爱玩”的好友申请，直接点击通过把人拉进房间。

　　这个号是他以前的小号，段位在黄金，正好可以双排。匹配到队友后，界面进入排位赛的BANPICK（禁选）环节。

　　岁寒摸过烟盒，抽出一根叼在嘴里。

　　拉开抽屉翻找打火机时，他余光瞥见游戏界面的聊天框跳出行字。

　　[朝朝又菜又爱玩：哥哥，你说我玩什么辅助好？]

　　哥哥？

　　是在叫我？

　　他愣了一下，抬起头。

　　[哥哥？叫这么甜，这老板不会是个妹子吧？]

　　[我觉得有可能。]

　　[卧槽卧槽卧槽！主播什么运气，捡了个富婆啊这是。]

　　[你家富婆说话是这种萌哒哒的语气，还会发颜表情？绝了。]

　　岁寒不在意对方的性别，只记得昨天对局里这个辅助的操作很下饭，菜得花里胡哨。

　　叼着烟头，他回了一句：我觉得你适合玩猫咪。

　　魔法猫咪悠米，一个能骑在队友身上当挂件的英雄。

　　[朝朝又菜又爱玩：好哒！]

　　悠米的头像出现在楼上，很快被锁定。

　　轮到岁寒选英雄。他把烟塞回烟盒，驭着鼠标在上单英雄池里转过一圈，锁定了放逐之刃锐雯。

　　进入加载界面，对阵的红蓝两方九个英雄都是原皮，只有魔法猫咪穿着粉红色的情人节皮肤，彰显出与众不同的，有钱人的气息。

　　情人节皮肤的名字一栏写着“觅心猫猫-悠米”，和这个辅助萌哒哒的语气还挺般配。

　　游戏开始，岁寒操纵英雄往上路走，猫咪则跟着ADC去了下路。队伍的开黑语音里传出一个男声：“这个猫咪和上单是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