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雁ABO(85)
刚刚还奄奄一息的人倏地目光雪亮,毫不畏惧地盯着Adrian的眼,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嘴巴里蹦出来:“你自己见鬼去吧!”
下一秒他垂在身侧的手突然抽枪,黝黑冰冷的枪口毫不犹豫的对准面前人——正是刚刚Adrian扔到楼下的那一把。
原来顾念寒在楼梯上翻滚的时候,Adrian的那把枪刚刚好被他压到了身下。
“嘭。”
枪响过后,Adrian瞪大眼睛看着他,俊朗的脸上一片愕然,像是对此变故感到不知所措。
鲜血缓缓从他的心口流出,将整个衬衣飞速染红。
这一切来的太突然,Adrian慢慢的松开了抓着顾念寒的手,无力地僵在半空中,金发掩盖下的眼瞳微微颤抖,似乎无法接受自己中枪的事实。
他没有感觉到疼痛一样,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胸口的血洞,又目光呆滞地望向顾念寒。
“……雁子?”
他撞进了顾念寒如大海一般澄澈干净的眼瞳中,在其中望见了倒映出的金发人。
那是自己吗?
他怔住了。
为什么自己会是这样的一副表情呢?
为什么自己的面容里会蕴含着这样深刻的哀伤呢?
这一瞬间时间似乎刹那间回溯回了十几年前。
漆黑高大的冰冷墙壁,狭小沉闷的卧室,偶尔湛蓝的天空一角。
以及在那个幼小又漂亮的少年。
他看向自己,澄澈的眼眸里闪烁过疑惑不解。
“Adrian,我们算是朋友吗?”黑发的少年轻声问,“听说朋友之间是没有秘密的,我们可以同吃一碗饭,同睡一张床,只要有你在我就没那么害怕了……所以我们是朋友对吗?”
朋友吗?
究竟什么样的关系才算是朋友呢?
这些没有人教会过他们。
于是他难得的沉默了,因为自己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也没有人教会他,朋友之间是否也会想要拥抱,亲吻,拥他入怀,做一切亲密的举动,想要一股脑儿的把对方与自己紧紧的捆在一起。
他无法判别这样的情感叫做什么。
黑发的少年感受到了他的迟疑,眼底流露出隐约的慌张,他拉了拉他的手,轻声问:“是吗?”
如果仅仅是一个答案能让对方感受到心安的话,只要能做彼此的唯一,那究竟是怎样的关系又有什么所谓呢,不过是一个称呼罢了。
于是他伸出手,用力地回握了少年的手。
“当然是朋友。永远都是。”
鲜血从唇齿间涌出。
Adrian的眼神涌现茫然,他呆滞地望着顾念寒的位置,伸出手,似乎想要触碰顾念寒的脸。
“我,我们……”
他低声咳了几声,源源不断的鲜血从口中。
身体变得很沉,控制不住地向着前方倒去。
“我们…是……的吧?”
Adrian没能讲完这句话。
他轰然倒在顾念寒的身侧。
他的眼神不甘地望向地面,瞳孔慢慢变得灰朦呆滞,到最后半阖着眼,再也不动了。
顾念寒胸前剧烈的鼓动着,他松开手,那把枪从掌心掉落划了出去。
战斗消耗了大量的体力,他一只手遮在眼前,透过指缝看着反射出微光的天花板。眼前眩晕阵阵,他脱力地在地上躺了十几秒,然后撑着墙慢慢站起来。
顾念寒跌跌撞撞地来到顶楼,他脚上负伤,又经历过一场大战,这几步路走的异常艰难。
他将刚刚Adrian带来的炸弹提下来,放置在毫无声息的Adrian身边。
顾念寒看着他,伸出手,原本想替Adrian合眼,却在半空中堪堪停止了这个动作,沉默片刻后,收回手,毅然决然的摁下了炸弹上倒计时的按钮。
“再见了,Adrian。”
顾念寒的嗓音发哑,神情最初的痛苦与叹惋,到最后化为麻木的漠然。
这一次他是真的与Adrian告别了。
顾念寒撑着剧痛的身体走下楼梯。
走出房门的那一刻,身后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地面被震动,顾念寒耳鼓充血发胀,一时间什么都听不见,只能听见无止尽的嗡嗡声,巨大的冲击波袭来,哪怕顾念寒走的够远,也被推拥着走了几步,险些扑倒在地上。
身后的火光冲天,火势开始蔓延,渐渐蔓延至整个宅邸和厂房,连带着顾念寒幼时好的坏的回忆,关于Adrian的一切,所有的罪恶,都被淹没在这一片灼眼的火海之中,化为破碎的泡影,沉浸于废墟之下。
顾念寒转头看着熊熊燃烧的火焰,又懵懂地看着已经亮起的天,冷风吹拂过他的脸。
这一切都像是一场不切实际的梦。
浑身的力气被抽空,肉体麻木僵硬,只有精神在支持着他前行。
顾念寒脑海里只剩下一句话。
要来不及了,他必须要去找裴鹤之。
顾念寒踉跄着走了几步,掩着被烟雾呛到了口鼻,咬着牙跨上了门口尚未拔下钥匙的摩托车。
摩托车发动,引擎声炸起。
分辨不出泪水还是汗水的液体自下颚滚落,落入劲风里,转眼间就消散的一干二净。
一定会来的及的。
“等我。”
以前他总觉得,一个人面对所有真的很艰难,无时无刻都令人疲惫窒息,每一秒都存在放弃的可能,有时便觉得:不然逃吧,逃到第一个再也没人发现自己的地方,瑟缩在黑暗里过一辈子。
但他后来发现,逃避是解决不了的,因为“孤独”这个东西已经在心口扎根,喘息会带动胸口,闷痛不已。像是拖着一副病入膏肓的身体,可怜兮兮地苟延残喘,只要他还活着,还留存一口气,就永远都做不到真正的解脱。
可现在不一样了。
如果是两个人的话,是不是可以没必要那样逼迫自己,而是得以靠在对方的肩膀上闭上双目,稍作休整呢?
他们再也不需要像以前那样逼迫自己了。
顾念寒始终坚信着。
无论是自己还是裴鹤之,即便是面对最糟糕的结果,哪怕地狱近在眼前,他们也会义无反顾地并肩而行。
第77章 尘埃落定
G港距离B市边缘的裴家老宅要差不多二十分钟的车程。
顾念寒一路横冲直撞,到达的时候,现场已经无法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他摇摇晃晃地从摩托车上下来,擦了一把面颊擦伤流出的血,踏进宅邸的那一瞬间便狠狠地愣了一秒。
几十米长的走廊上躺了不少人,大部分都已经咽了气,顾念寒在一楼大堂里寻了一圈,都没能发现裴鹤之。
他正欲上楼,却在楼梯口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顾念寒面色一变,慌忙冲了上去:“连公子!”
连修半靠在楼梯口,虚弱地倚着墙面,他身上全是擦伤,侧腹重了一枪,献血不断的从他按压的指缝间渗出。
连修状态极差,若不是有一息尚存,几乎与死人无异。
连修听见声音睁眼,混沌污浊的眼瞳在看见顾念寒的一瞬间明朗起来,他虚弱得咳了两声,握住顾念寒的肩膀:“裴鹤之他……疯了……”
顾念寒喉结一滚,满目皆是不可置信:“是他打伤的你?”
“放心,暂时死不了。”连修苦笑一声。
大概是没有打伤重要器官,他虽然很虚弱,目前还不至于伤及性命,只是失血太多,外加上呼吸带动腹部肌肉扯到伤口,连正常讲话都很费劲。
“曲安南在赶来的路上。”连修深深喘了口气,眼神示意顶楼,轻声道,“裴鹤之在楼上,你去,一定阻止那个傻子。”
他一字一顿道:“一定,千万,保证茹恩的性命。”
顾念寒点点头,不敢再耽搁,小心的安置好连修,便径直冲上了楼。
他强忍着脚腕的疼痛,这几步路他像是走了半辈子那样漫长,脑海里塞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裴鹤之笑起来的,哭起来的,苦恼的,生气的。
他讶异的发现,原来对方每一个细微的神情变化自己记得一清二楚,就像是深深烙在记忆里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