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128)
江裴遗一字一句轻声说:“所以不管他的代号叫什么,不管他表面上做了什么,一定都有他自己的理由,那个跟我朝夕相处一年的人,虽然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我……仍然愿意相信他。”
就算我不明白你做这些事的理由……可我还愿意相信你。
林匪石。
郭启明冷哼了一声,也开始护犊子:“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鱼藏的立场没问题,绝对没问题,我们省厅十几个老骨头加起来一千多岁,难不成看人还没你一个小娃娃准?要是鱼藏都是心怀不轨的坏胚,那我真想不出还有谁是好人了。”
江裴遗并不否认他的说法,十年卧底标杆鱼藏,他也不觉得能留下如此丰功伟绩的男人会是沙洲的卧底,如果是“忍辱负重”,真的完全没必要……再加上郭启明赌上内裤的坚定决绝,这个“鱼藏”十有八|九也是干净的。
所以事情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除了一手策划出这些弯弯绕绕的林匪石,恐怕不会再有人能给出他们正确答案了。
林匪石的身份仍旧是一团迷雾,没有人能证明他到底是不是鱼藏,又跟承影有什么关系。
……不,或许还有一个人可以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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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裴遗回到重光市是三天后了,这时候的市局完全炸成了一锅浆糊,对司法机关来说,“祸起萧墙”简直是一桩奇耻大辱,他们被沙洲的分区头子吆来喝去地使唤了一年,完全没想到这人是“监守自盗”“贼喊捉贼”,他们聪明绝顶的警花玩了一手典型“灯下黑”,胆大包天地蒙蔽了所有人的眼睛。
这姓林的混蛋骗天骗地骗空气,就这一手出神入化的演技,不去拿个奥斯卡影帝回来都可惜!
当然,也有人死活不信美人警花会跟承影挂上关系,因为林匪石的人格魅力实在是强悍了,刑侦支队那一圈的刑警有一算一都是他的“死忠粉”,这两天的工作日常就是跟隔壁支队唇枪舌剑,捍卫林匪石的身份尊严。
江裴遗回来的时候,刑侦支队的人顿时像是有了主心骨,小孩儿找大人撑腰似的,凑在他身边七嘴八舌地问:“江队,他们都是胡说八道的吧?”“林队真的是承影吗?”“李组长是……是林队开枪杀的吗?”“林队到底去哪儿了?”“江队……”
江裴遗好像一个长久离群失所的流浪人忽然被陌生的目光团团包围,感到难以适应之余,又有些说不出的厌倦,他知道这些同事并没有恶意,只是出于对林匪石的关心,可也是真的厌烦,他讨厌这样喧嚣而聒噪的生活。
江裴遗看了他们一眼,冷淡而吝啬地说:“还在调查。”
顿了一下,他又道:“你们林队已经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不要再过于关心这件事了……总会有一个交代。”
听到江裴遗这个态度,刑警的心里好像被泼了一桶冰冷刺骨的冻水——假如林匪石真的“一干二净”,以江队黑白分明的性格怎么会不为他澄清?那么唯一的可能就只有……
这一年的真情实感,“终究是错付了”。
林匪石的身份暴露,专案组的人就变相解脱——凶手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跑路了,除了事后诸葛亮,开个会总结总结经验教训,似乎也没什么别的办法。
组长刘大天扼腕叹息道:“虽然我非常不愿意相信我们省厅的优秀同志会做出出卖组织的事,但是如果林匪石就是承影,那一切就都能解释的通了。”
“什么如果,他就是承影还有的洗吗?!电话号码的定位信息可是我们都看见了的!”一个警察拍着桌子怒道,“把我们这么多人玩儿的团团转,竟然没一个人发现他的庐山真面目,承影真是好手段——他最好别落到我手里!”
王伟航一直看林匪石不顺眼,这时候应该趁机把他贬进泥地里,再踏上一万只脚,可是沉默了一会儿,却听他说:“虽然我一直跟他不对付,但是跟我说他是沙洲的眼线,我个人是不信的……说第六感可能有点可笑,虽然这个花孔雀一直看着不怎么靠谱,叽叽喳喳挺讨人嫌……但不像是作奸犯科的人。”
旁边一人扭头望着坐在角落里始终一言不发的年轻刑警,意有所指道:“江队,你跟林匪石起码相处了一年时间,跟他怎么说也是熟悉了吧?不发表一下个人意见吗?”
这话一出,江裴遗一下变成了所有人的目光焦点,他冷冷地跟说话那人对视,直到对方主动心虚气短移开了眼神,他什么都没说,面无表情起身推门走了。
要说起“离经叛道”,江裴遗跟林匪石其实不相上下,他甚至比林匪石还要任性一些,不过林匪石都是声势浩大地明着来,而江裴遗习惯于不声不响,他不愿意去市局上班,听那些自以为是的条子对林匪石评头论足、指手画脚,就直接“眼不见为净”地回家了。
回到家里之后,他总觉得哪里少了什么,江裴遗这才发现不翼而飞的居然不只是他的“睫毛罐子”——还有小彩云也不见了,肯定是被林匪石派人带走了,同时江裴遗发现林匪石的衣服一件没少,他的衣裳倒是零零碎碎地少了几件……
江裴遗看着衣柜里的晾衣架,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什么,脸上顿时色彩斑斓——林匪石这个变|态!
作者有话要说: 林美人:偷老婆两件衣服再走
第100章
——到底是怎样刀枪不入的脸皮,才能在单方面“决裂”之后,还来明目张胆地偷他的衣服?
以前林匪石就不知道有什么毛病,自己两柜子五彩斑斓的衣服放着不穿,非要穿江裴遗的衬衫,穿之前还要放在鼻尖底下嗅一下、用手指捻一捻,跟痴汉一样。
明明把“睫毛罐子”都收回去了,还没忘了让人把小彩云也带走,看起来多深情似的。
江裴遗站在衣柜面前,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里也看不出是什么情绪,只是周遭的温度很冷。
这一年来,他们基本上形影不离,按理说应该是最了解彼此的人,可江裴遗现在才明白,这个“最”是单方面的、是他一厢情愿的,他从来就没有看懂过林匪石……就像林匪石也没有给过他机会。
江裴遗坐在双人床上,旁边的海豚枕头上似乎沉了一层孤独的灰,冷白色的月光投射到地板上,落了一地寂寞。
江裴遗试着休息片刻,可根本无法入眠,一闭眼满脑子都是林匪石的脸,就算在梦里也不依不饶,他的精神状态陷入了一种不太好的境地。一直清醒到了天明,他不想去上班了,觉得浑身异常疲惫,也总是集中不了注意力。
家里安安静静,没有一个电话打来。
江裴遗将凌乱的刘海梳回去,找到林匪石的微信,一个字一个字打上去:
“匪石,你愿意跟我谈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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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鱼缸放在医院的桌子上,一只绿油油的小乌龟在里面懒洋洋地吧唧嘴,过了一会儿,它往外爬了两步,睁开眼向外看了一眼——
病床上躺着一个男人,面色苍白如纸,但呼吸很稳,像大病未愈的模样。
病床门悄无声息地打开,本来在熟睡的男人倏然睁开眼,向房门方向看去,是鳄鱼。
“先生,您要的粥买回来了。”
“鳄鱼”一个一米八九的糙汉,从来没干过伺候人的营生,笨手笨脚地端着精致小碗,伸手要喂他。
林匪石被他这“贤惠”形象雷的外焦里嫩,当即端庄拒绝道:“不用了,我自己来。”
林匪石在江裴遗面前分明虚弱地连跟手指头都抬不起来,要江裴遗把食物送到嘴边才肯吃一点,可现在他坐在床上端着碗自己喝粥,看起来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林匪石味同嚼蜡,心想:……不是那个味道。
过了一会儿,林匪石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嗡”了一声,他问:“谁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