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寒(29)
吵架了?
不是分手了么?还有架可吵?
啊还是说,和好了?
这场陶灼眼中的吵架,终止于黎洋的一个动作。
他冲厉岁寒不停地说着,不知道说了什么,厉岁寒终于又开口接了句话。黎洋几乎是随着这句话条件反射地往前倾了倾身,陶灼看见他的手臂也摆了出去,像是要拉住厉岁寒,或者是拽着他,厉岁寒却毫无反应,只是维持着原本的表情,平静地跟黎洋对视。
黎洋终于不说话了,他重新站好,收回自己伸出去一半的手,也变得没有表情,看了厉岁寒一会儿。
他最后一句话的口型,陶灼看懂了,是厉岁寒,拜拜。
然后黎洋便转身往回走,厉岁寒在原地站了会儿,黎洋一次也没回头。
这俩人跟演电影似的。
目送厉岁寒朝另一个方向也离开后,陶灼在心里想。
“盯什么呢?”齐涯跟着往街对面看,没瞧见什么特别的,只有一家奶茶店在开业酬宾,第二杯半价。
陶灼回过神,跟齐涯大眼对小眼地瞪了会儿,突然隔着桌子擒住齐涯的手腕,把他的手拉到自己后脖子上摁着。
“干嘛你?神叨叨的。”齐涯一脑门儿问号都快溢出来了,狐疑地打量陶灼,“脖子疼?”
说着给他捏了捏。
不对,肯定不是这种感觉。
陶灼被拎着后颈捏得像个鸡崽子,“哎”一声把齐涯的手撒开,搓搓脸,突然就觉得有些郁闷。
那天晚上,陶灼捧着手机翻来覆去地纠结了很久,手机界面不断切换于厉岁寒的朋友圈,与跟厉岁寒的对话框里。
厉岁寒的朋友圈十万年更新一回,发张照片,或者帮系里转点儿东西,根本看不出他的情感走向。
陶灼一直磨蹭到快零点了,心想今天不趁热问,改天再给忘了,才心一横,给厉岁寒发了个表情过去。
厉岁寒五分钟后回了他一个表情。
陶灼赶紧回复:我今天看见你了
厉岁寒:学校么
陶灼:后门
陶灼:二师兄对面
陶灼:看见你跟黎洋了
连着发完三句话,厉岁寒那边本来显示“正在输入中”,停了一会儿,才又开始“输入”,给陶灼回了句:这么巧,我没看见你
陶灼:是啊特巧,我一抬眼就看见你了
陶灼:你们当时是吵架了么?
陶灼:我看你们站在那儿说了半天的话
陶灼习惯一句句的打字,手指头捣腾得飞快,发完就攥着手机盯着屏幕等。
厉岁寒:不算吵,说了会儿话
厉岁寒:你打字怎么这么快
陶灼:?
陶灼:上次跟我说这话的还是我爷爷
厉岁寒说哈哈哈,发了个表情。
陶灼觉得他应该是想转移话题,不能让他成功,好奇难耐地接着发:我一开始还以为你们和好了
这句话发过去后,又过了几分钟,厉岁寒那边才回过来:不会和好了
陶灼的拇指在键盘上悬了一会儿,打了几个字又删掉,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好意思假装没猜到——实话说,他甚至是有点儿期盼这个结果的,只是这想法光是在脑子里出现就让人觉得过分,他自己也不敢往深了琢磨。
最后陶灼只能给厉岁寒发了个拥抱的表情,说:别难过,心情不好的话你可以跟我说!
厉岁寒又发了一串“哈哈”,说:好的,那我先谢谢你
这次他打字倒是很快,没等陶灼再回复就说:睡了,晚安小火勺
陶灼脚趾一弹,迷迷瞪瞪地睁开眼,心想梦了一晚上的你,安个屁。
他拥着被子坐在床头醒了会儿困,从枕头底下掏出手机看时间,漫无目的地点了几下,看到老板说昨天的试课很成功,贝甜小朋友的家长把他每天傍晚的课都给报了。
这个神经病,贝甜知道她以后每天都有兴趣班要上么?
陶灼愣了会儿,把手机滑到底,点开了厉岁寒的头像。
其实要不是昨天厉岁寒说,他的微信电话还被自己关在黑名单里,陶灼已经忘记这一茬了。
毕业后他的手机换过一次,这个新手机上没有任何聊天记录,他和厉岁寒的对话框里干干净净,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陶灼看着这个空荡荡的聊天框,就接着想到,厉岁寒到最后也没跟他说过他和黎洋之间的事,不管是难过的还是开心的。
有时候他会有一种感觉,似乎对于厉岁寒来说,黎洋已经成为他过去的一部分,有关黎洋的话题和记忆,都被他妥善安置起来,搁进某个不愿分享给旁人的私密角落。
这人真没劲。
陶灼突然抓狂,扔掉手机猛搓了两把被子,然后一脸平静地起床洗漱。
当初自己也是真无聊,什么都没明白就上赶着送安慰,结果根本没被人当回事儿。
消磨掉半天的时光,陶灼无事可做,陶臻一大早就出门了,他便提早收拾东西去画室。
路上陶臻给他打了个电话,上来就问:“晚上下班哥去接你?”
陶灼站在地铁车厢里晃晃悠悠,摁了摁耳机问:“怎么了?晚上有安排?”
“没安排,”厉岁寒跟店里的人交代了句什么,答陶灼,“你不是心情欠佳么,这时候应该格外需要哥哥的温暖和陪伴。”
“得了吧。”陶灼笑了一声,“我要真欠到这份儿上了,不用你说我都得摽着你。”
“陶小狗,我可就你一个弟弟。”陶臻也笑了。
陶灼“嗯嗯”地配合他,还点点头:“我也就你一个好哥哥。”
旁边一个戴眼镜的男青年微妙地看他一眼,扶了扶眼镜,陶灼冲他咧嘴一笑,他面容僵硬地转过了身。
“所以昨天晚上跟你说完我又想了想,比起来旁的乱七八糟的,我更想你能过得开心点儿。”陶臻说,“什么事儿别太计较,会过得轻松很多。”
陶灼心里是有点儿想感动的。
之所以只是“有点儿”,实在是因为他们兄弟俩从小到大的腻歪话说得太多了,多到他已经习以为常了,陶臻是个实打实的肉麻份子,最擅长甜言蜜语和糖衣炮弹。
陶灼感觉自己有一部分受他的影响太多,老爱听些华而不实的屁话,喜欢被哄着托着。
“知道了,有这个功夫打钱不好么。”陶灼看了眼站表,“我去买吃的。”
“挂了吧,白眼儿狼。”陶臻说。
半分钟后,陶臻在微信上给他发了两个红包,每个红包上还各配了句话。
-别跟你姐说
-我每次只给她发一个
陶灼笑了半天,把红包点了,时间充裕,他在距离画室一站路的地方下车,这块儿有家港店不错,他准备买杯喝的溜达过去。
可能实在是这几天偶遇得太频繁,陶灼还没走到店门口就想不会等会儿又遇上那舅甥俩吧?
以至于真隔着玻璃店门与贝甜对上目光时,陶灼已经感觉不到惊讶了。
他抬起眼,厉岁寒跟在贝甜身后朝外走,一手拎着外套,另一只手正在手机上飞速点着什么,微微蹙眉,神情很专注。
贝甜扯了下他的裤子。
厉岁寒看见陶灼,眼窝一弯,弧度柔和又亲密。
这是又当昨天晚上无事发生过了?
“这次我可真没设计。”厉岁寒拉开门让贝甜出去,对陶灼说。
“啊。”陶灼应了一声,心想我知道,这次实打实我的锅,是我嘴馋。
又想果然前面几次都是设计,也不知道是安逸还是闻野,还是狗夫夫的合谋。
他拨拨贝甜的头发,好歹以后也是每天要见面的家长了,躲也躲不过,就别跟钱过不去了。
“来吃饭?一个人?”厉岁寒朝他身后看一眼,又说,“一起吧,正好我也还没吃。”
陶灼看他一眼,又看向贝甜手里的纸袋。
“那是专门给她打包的,”厉岁寒说,“本来想先把她送去画室,我再抽空吃点儿。”
“这么忙。”陶灼随口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