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烬(82)
作者:卿淅
时间:2020-08-06 15:00:11
标签:刑侦 年下
服务员走后,小花提醒他们:下午五点我们会派人过来送你们回临栖市,这段时间内,请你们好好休息。
孟雪诚往前走了两步,小花伸手拦着他,眼神冷冽:还请孟队长不要为难我。
孟雪诚轻轻抬头,目光扫过装在墙角上的监控器,他故意压低声线在小花身边说:你觉得你一个小姑娘,拦得住我们四个大男人?
小花的右手悄无声息地往自己腰间探过去,牢牢握住那冰冷的枪柄,往后退了一步:我想孟队长应该是个明白人,请你不要为难我。她假装不小心撩开了自己的外套,露出腰间的配枪。
孟雪诚不知怎么地,没头没尾地说了句:关了吧。接着,他的目光越过面前的小花,落在远处。小花下意识地顺着他的目光一回头,蓦地发现原本监控器亮着的灯,居然熄灭了。
猛地回首,她看见傅文叶得意洋洋的笑脸,手里扬着一个奇怪的小装置。
小花全身的肌肉都崩在一块,眼眶一点一点变红,面对孟雪诚的步步逼近,她不由自主地拔出了枪,手指几乎抠进枪柄:你们敢?
孟雪诚似乎一点都不怕她,用手拨了拨那黑漆漆的枪管,低头看着他:你不用害怕,正如你所说的那样,我们是明白人。
孟雪诚知道适可而止这个道理,说完这句话后,他站得笔直,刚才脸上的不正经全然消失了。他递给小花一个电话号码:有事随时联系我们。
小花举着枪,没有去接,眼里没有任何温度:你什么意思?
一边的苏仰补充道:你帮了我们一次,这算是还礼。
小花无力地扯了扯嘴角,直视着他: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的,那些粉末是你故意留下的。如果只有他的餐盘上有白色的粉末,可以理解为下药的人不小心或者是手抖了,但是当他们四个人的餐盘上都有,就不能用巧合来解释了。小花故意这样做,为的就是提醒他们早餐里有东西。
苏仰向前走了一步,走廊上的灯光似乎也柔和了起来,他说:虽然不知道你有什么苦衷,暂时不愿意说也没关系。既然现在监控已经关了,你也没必要用枪指着我们,等你以后愿意说了,随时可以打这个电话联系我们。
小花脸上一片冷意,但是举着枪的手却缓缓放了下来,她低垂着眼睑,没再说话,由得四人从她身边经过。
苏仰他们渐渐走远,忽然,小花清冷的声音响起:四点前回来,别坐电梯,正门也有人盯着。
孟雪诚转过身,本来想说句谢谢,却意外对上小花空洞的眼神,话语一时被这绝望透顶的目光给堵住了,两个字生生哽在喉头。
走廊一片寂静,小花将颤抖的双手藏在身后,露出一个惨淡的笑:我叫赵雅花。
孟雪诚眼神一定,问:赵远是您的?
小花仰起头,强忍着泪光:是我的父亲。我知道方旭已经死了,也猜到你们来这边的原因。但是我还是想告诉你们,向阳福利院背后的势力,不是普通人可以撼动的。
她的父亲因为调查向阳福利院而失踪,至今毫无音讯,连尸体都没有找到。从小到大,她见到父亲的次数寥寥可数,更不能像别人的家庭一样,周末外出聚会,一起逛游乐场。赵远甚至从不允许她在向朋友提起自己父亲的名字,就连递给学校的监护人列表上,也没有赵远的名字。
直到赵远失踪了,她才发现,她竟然无法从自己的生活里找出任何一点赵远存在过的痕迹,除了她的出生纸以外,一个赵远的名字都没有。
她很想告诉别人,她的父亲是一位缉毒警,抓了很多坏人,有过很多功勋。
可她不能。
……
四人从后门离开酒店,他们绕开大门,途中傅文叶踮起脚,伸长脖子不断往正门方向看去。发现几个穿着便服的人一直在酒店门口来回巡逻,这些人傅文叶十分眼熟,就在龙华市的警局里见过。
傅文叶搓了搓发冷的手臂:我靠这群大西瓜,真的把我们当犯人看?
路上,孟雪诚拨了个电话给许灵:学姐,身体好点没?
许灵缩进被子里,看了看门外站着的人,将自己声线降到最低:我没事,你们的事情我听说了,现在医院里来了好几个警察。
卫哲回头,看见许灵鬼鬼祟祟缩在被窝里,似乎有些不满。他拿着削了皮的苹果走向她:在和谁打电话?医生说你要好好休息,别经常接触电子产品。
病房里还有其他人,她决定隐瞒来电者的身份,自然地答道:是小洁啦,她特地打来的。许灵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卫哲的眼神也渐渐柔和了起来:你就别想耍机灵骗我了,现在是特殊时期,频繁联系的话对他们不好。
许灵撑起身子,在他脸上亲了亲:知道了。
孟雪诚在电话那头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草草问候了几句便挂断了。他叹了一口气:许灵那边也有人盯着。孟雪诚拦下一辆出租车,从手机里翻出一个地址:麻烦去向阳福利院,湖山区凤凰街62号。
司机是个瘦弱的中年男子,听见这话后他神色一紧,眼神有些闪烁,像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才勉强说了句可以。
苏仰从后视镜中捕捉到司机的异样,问:这地方有什么问题吗?
司机摇了摇头:没、没什么……
孟雪诚坐在司机隔壁,伸了伸腿,开始了莫名其妙的演讲:我国向来讲究和谐平等自由,还有法律来保护每一个人。法律的作用是什么你知道吗?法律的作用不单只是用来约束人类内心的魔鬼,因为意志力足够坚定的人,根本不需要这些有的没的。法律的存在是用来提醒我们,时时刻刻提醒我们要做一个人。人和牲畜最大的区别就是我们拥有道德观念,虽然每个人的道德观念未必一致,还会随着不同的环境而产生变化,所以这个世界的开始到结束,都没有永恒绝对的好和坏、正确或错误。
司机大哥被他这一大段说辞弄得头皮发麻、目眩耳鸣,他趁着孟雪诚换气的间隙连忙问道:你想说什么?
孟雪诚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希望你可以当一回好人,告诉我们这地方有什么问题,因为有人等着我们救命。
司机大哥握紧方向盘,猛地踩了一下油门,在超速的边缘疯狂试探。
不过只是一瞬的事情,他从孟雪诚的小作文里面多少也听出来他们的身份,不敢贸然飙车。司机大哥一颗心高高悬起,干哑的嗓子像是被开水灼伤一样:这地儿才不是什么福利院,虐儿院还差不多!
孟雪诚:怎么说?
司机大哥咬着牙,沉重地说:好几次了,我从这福利院里接过好几个浑身是伤的孩子去医院,一次两次是意外,多了就解释不通了。
孟雪诚继续问:去哪家医院?
龙辉医院,都是去那儿的。
孟雪诚试探性地问:没人报警吗?
司机大哥闻言,额上的青筋蹦出好几道,突突跳着:有啊!可有用吗?一个部门把事情推给另外一个部门,另外一个部门说不归他们管,你说这样能指望这样的人吗?有一回事情闹大了,一周后才连夜成立专案组,结果半年过去了,啥都没查出来。他扫了一眼后视镜,车里几个人每一个都气宇不凡,从言行举止间就能看出来他们不是一般人。当出租车司机的,什么人没见过?时间久了,他可以凭着气质去判断一个乘客的身份。
你们是电视上面那些很厉害的什么、什么FBI吗?司机说得云淡风轻的,但是话语末处微微上挑的语调,出卖了他带着期盼的内心。
孟雪诚坦然回答:不是。
司机自嘲地笑笑,果然是自己想太多了。
孟雪诚用拇指抵着自己的太阳穴揉了揉,诚心道:只是部门不一样,我们也会努力的。
努力这个词遍地都是,在当今社会也变得越来越廉价。考试考砸了,会说下次努力。工作业绩不理想,也会说下次努力。一个当红的明星偶像,努力可以成为一个标签,更好地让粉丝去推广他。渐渐地,努力变成一种自我安慰,毫无实际作用,只是让自己看上去冠冕堂皇一点罢了。
但是司机大哥却从他话语行间,听出了一份坚定。至少让别人知道,这值得被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