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意(59)
随着窒息感逐渐涌上,颜凉终于睁开眼睛,对上了那人血红的双眼。
秦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可他看着颜凉茫然的目光,掐在对方颈间的手指却逐渐失去了力道,绷紧的指腹摸到了对方后颈上开始结痂的伤口,那是几天前,他发疯留下的。
颜凉仰起头,出乎意料的是,他没有什么激烈的挣扎,苍白的脸上因窒息而浮现出些许痛苦,眼神却很温柔,带着一些纵容,安安静静的看着对方,片刻后,平静地闭上了眼。
“……”秦渊几乎是瞬间松开了手指,他手足无措的跪在沙发边上,精神失常,口齿不清地道着歉:“对不起、我……”、
他抬起手去触摸对方颈间青紫的掐痕,后又凑上前去,落下一个个颤抖的吻。
颜凉感觉到一股湿意在颈间蔓延开来,熨贴的、温热的,附着在两人相贴的皮肤上,他眨了眨眼睛,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对方居然在哭。
大少爷哭得很安静,唯有呼吸间带着点儿颤抖,他在努力和心中暴虐的情绪做抗争,理智就像是海啸时的孤帆,被抛上风口浪尖后,即刻吞没。
于是颜凉轻拍起对方的后背,一下、又一下,他低头亲了亲金主头顶的发旋,哑声安慰道:“我不怪你。”
秦渊没有说话。
他只是用力地、仿佛要将对方融入体内那般,死死揽着颜凉的腰肢,像是溺水之人攥着最后一根稻草。
颜凉只觉腰都要给他勒断了,又苦于不能在这会儿开口刺激对方,只好敬业的忍耐着。
好不容易熬过了这会儿,秦渊似乎终于平静下来,他抱着颜凉,将脸埋在对方胸口,闷闷开口道:“……说你喜欢我。”
分明是高高在上命令的语气,可此时听来,却只觉得卑微又可怜。颜凉眼神一动,胆大包天地摸了摸对方后脑的碎发,温柔开口道:“我喜欢你。”
“……叫我的名字。”
“秦渊。”
“再叫一遍。”
“秦渊……”
“说你喜欢秦渊。”
“……我喜欢秦渊。”
“有多喜欢?”
“……很喜欢。”颜凉舔了舔干燥起皮的嘴唇,搂住了对方毛茸茸的脑袋:“很喜欢……”
他是最好的演员,从表情到动作到台词,都毫无破绽。
秦渊隐约也明白这点,但他没有开口戳破,只自欺欺人地将人抱得更紧了点。
“既然那么喜欢我,”大少爷说:“那就不要离开我了。”
“在这里陪我吧,我会对你好的……等一切、一切都结束以后,我们就去国外。”秦渊哑声说着,语气强硬又别扭,“你妹妹……你妹妹也接过去,她喜欢画画,我可以帮她……只要你在,只要是你。”
颜凉没有做出应答。
他只是一下、又一下的抚摸着对方的后脑。
而秦渊似乎也不在乎对方是否回应,因为这没有意义。
无论颜凉意愿与否,他的话就是命令,就是圣旨。
他才是那个掌控着对方人生的存在,他喜欢颜凉,颜凉就必须喜欢他。
哪怕几个小时前,自己还戴着订婚的戒指。
作者有话说:
二更奉上,感谢追更的各位!
第58章
接下来的日子里,颜凉被迫真的做了一回“金丝雀”。
这偌大的别墅就是关押他的笼子,孤立无援的郊外,断掉的网络、山下有保镖定时巡逻……以上的种种都决定了他“插翅难飞”的现状,颜凉当然不会蠢到白费力气,何况,他也没那么想逃。
不过秦渊可不这么想。
这大少爷的精神问题日渐糟糕,偏偏又忙得跟陀螺似的,订婚之后的他暂时“安全”了下来,与谢家的联络也日渐密切。为了将这场浩大的“联姻”宣扬出去,秦家一度包揽了报纸和新闻头条,就连两个人吃饭都有专门安排记者跟拍,活活用相片和文字打造出一个浪子回头的神仙眷侣。
而颜凉对此一无所知。
他过着被实时把控的生活,唯一一次与外界联系,就是给妹妹录制一段小视频。至于不能直接通话的原因,是秦渊不确定对方会不会将外面发生的事情告诉颜凉,所以干脆否了这个要求。
颜凉倒是没有什么异议,但他多少有点儿好奇,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才会让秦渊跟防贼似的防着他?
但现在纠结这些,终究没什么意义……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在金主的眼里,就是那条被按在砧板上的鱼。
若说有什么区别,大抵是这条鱼实则心甘情愿吧。
于是颜凉每天照常做做菜、种种花,把家里打扫的整整齐齐……只是先前那件承载着回忆的衣服,经那一夜后沾满了血渍和体液,被大少爷连被褥带床单一块销毁了。
颜凉多少有点可惜,毕竟他还挺喜欢的。
自从他发现自己不能与人产生共情之后,就习惯用物件来“存放”感情,像是老照片、旧书本……等等等等,只要看见了,相应的记忆就会跟U盘插进电脑似的,机械性的读取。
这也是为什么颜凉会走上演员这条路的原因,他想从各种各样的身份去体验不同的感情,只是到头来,却只学会了浮于表面。
……但至少,这能让他很好的融入这个社会。
颜凉坐在落地窗外的台阶上,眯眼看着院子里绿油油地一片,先前种下的大蒜已经发了芽,蒜苗冲破泥土,三两天就窜地老高。反倒是先前的花,可能不在季节的原因,冒出了几根绿芽就没动静了。
颜凉一边感慨着还是种菜实惠,一边拿剪刀把绿苗都剪了。打算晚上炒个鸡蛋。
今天秦渊仍旧没有过来,他算了算时间,对方大概是三五天过来一趟,有时候是半夜,有时候是下午。
他没有像以前那样天天喝酒,大部分时候是清醒的,会在颜凉睡着以后悄悄进入房间……虽然自以为动作很轻,其实每次一进屋,颜凉就醒了。
或许是见他睡着,身心俱疲的大少爷不会像平时那么绷着,他会轻手轻脚的脱掉衬衫,爬上床来将颜凉搂进怀里。
秦渊的身体很热,像是一捧熊熊燃烧的火焰,当他四肢并用地缠住颜凉、将滚烫的吐息落在对方头顶的时候,颜凉总觉得自己头发都要烧着了。
可这时候的秦渊,又往往会展现出难得地安静,或许是累了、又或许,是这世上总算有一个能让他得以慰藉的地方。
所以他睡得很快、也睡得很熟,到了后半夜甚至会打小呼噜。
这就害苦了浅眠的人——挣脱不出来,又没办法做别的,就这么瞪着眼睛发呆到了天亮,闹钟响起后,还要闭上眼,假装自己从未察觉过。
然后秦渊又会自以为无事发生离开。
就这么过了好几天,等他下次再来的时候,悄悄摸摸推开门,却发现颜凉根本没睡,正坐在床上看书,看见他时微微一笑,放下了手里的咖啡。
半个月过去,对方的头发更长了点,这会儿散乱在肩头,发梢窝在锁骨里,连带着气质都愈发温润。
“要不要来点儿宵夜?”颜凉打了个哈欠,从被褥里伸出一只腿来,“我去给你弄点……”
秦渊愣愣地盯着他,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欲盖弥彰的咳了一声:“你怎么每次见我,都是弄吃的?”
“不然呢?”颜凉下了床,扭腰活动着筋骨:“大少爷你把我关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每天除了吃就是睡,我要还想活得明白,就得找点事做。”
“——何况,别的我也帮不上你什么。”赶在秦渊发脾气之前,他峰回路转地补充了一句,语气微有些落寞:“至少弄点吃的,还算能发挥些作用不是吗?”
秦渊只觉得喉咙有点干,对方自嘲似的语气让他无比别扭,就好像是……好像是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在心口扎了一下,渗出了血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