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意(69)
紧接着,他开始下坠,坠入了那具残骸,感受到了小腹传来的剧烈疼痛,秦渊咬着牙不愿昏迷,当他被迟迟到来的医生抬上担架,听着耳畔拉响的鸣笛,一路送去了医院。
最后诊断是急性肠胃炎,有肠内出血的情况,需要尽快手术。秦渊迷迷糊糊地听着,看着薛延在什么东西上签了字。
直到一阵麻醉推入体内,仿佛天地都化作被毯盖在身上,沉重的眼皮终于落下,遮住了那双爬满了血丝的眼。
大少爷松了口气,心想:终于安静了。
……
颜凉坐在客厅里,听着厨房里手忙脚乱的动静,面上挂着微微笑意。
颜沫说为了庆祝他回来,说什么也要亲自下厨,颜凉拦不住她,只好在这儿等着,一转眼就是一个小时。他饿过了头,反而没什么感觉,也不催促,正慢条斯理剥着桌上顺来的橘子。
这会儿已是五点多了,临近冬日的太阳总是早早下班,红火的夕阳将城市都染成一片金红。颜凉欣赏着风景,听着耳边妹妹“马上就好了”的叫声,以及......隐约传来的糊味儿。
从小有个擅长厨艺的哥哥,颜沫的水平基本处于泡面和炒饭,但后来随着颜凉工作渐忙,又变成了各种营养餐,出院以后,她吃不了油腻的外卖,只好学着自己倒腾。
但虽话说如此,到底还是不熟练,一忙起来就容易出事。这会儿她马不停蹄的将扑锅的火关小,转头再看青菜已经炒过了头,菜叶蔫吧的泡在汤汁里,卖相惨不忍睹。
但食材已经用完,无奈之下,她只好将过多的菜汁滤掉,撒上两颗干辣椒挽救一下颜值。
颜凉自然不会嫌弃,就这有点咸的红烧肉下了一碗米饭,颜沫碍于身体,只控制性的吃了两块。
“最近有没有什么想做的?”颜凉笑着问妹妹:“你哥我难得闲下来……”
颜沫想了一下,说:“我们去看电影吧?最近有个片子似乎口碑不错,演员也长得很帅,叫程悦来着,哥你认识吗?”
颜凉一口饭菜卡在嗓子里差点呛着,他抬起头,看着妹妹期盼的目光,实在不忍心撒谎:“认识,我还有他微信。”虽然最开始对方是想找他约那啥来着。
娱乐圈的人气每三个月翻一次,十八线可能因为赶上好剧的顺风车一飞冲天,原本人气不错的也可能因为不好的新闻跌落下来,被遗忘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哪怕有粉丝愿意追随,但时间一久,她们就会面临各种各样新的诱惑,这是人类的本性。
程悦在这个圈子里不择手段的沉浮这么些年,如今终于熬出了头,颜凉有点欣慰:“那就去看电影吧,我们一起。”
他一边说着,主动起身收拾好吃完的碗筷,颜沫托着下巴定定地看着他,不经意间瞥见了对方弯腰时锁骨上的痕迹,怔了一下。
颜凉说:“看完之后,顺便带你去医院做个体检,看看最近身体怎么样。”
颜沫眨了眨眼睛,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哥。”
她突然开口叫了这么一声,之后又是长久的沉默,颜凉察觉到对方情绪不对,很耐心的放下手里的活儿:“怎么了?”
“你、你和那个……秦总。”颜沫只觉得喉咙一阵发干,“你们是在谈恋爱吗?”
其实关于两人的小道消息一直不少,加上先前见过一面,颜沫隐约有了这样的想法,但她下意识不愿意承认,因为那些媒体写的太难看了,好像她哥是那种为了利益出卖身体的人。
“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颜沫的表情十分复杂,她咬着嘴唇,像个闹小情绪的孩子:“就算你们是那种关系,也一定是有别的原因,哥你喜欢他吗?他和宁曦哥哥那么像,你们是在谈恋爱对吧?”
面对妹妹的疑问,颜凉不仅没有生气,甚至欣慰的笑了一下:“还是你最了解我。”
“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他垂下眼,目光投在有些凌乱的餐桌上,收拢的筷子磕碰着瓷器,发出清脆的声响:“他和宁曦……可不只是像而已啊。”
作者有话说:
明天开始放假了,努力日更补偿大家OTZ
第67章
颜凉这话说的轻飘飘的,却听得颜沫一身冷汗,下意识想伸手摸一摸兄长的额头,却又想起什么似的,怯怯的垂了下来。
其实身为对方唯一的亲人,颜沫有时候挺怕她哥的——不是那种发自真心的惧怕,而是在某些节点上回忆起什么,导致一瞬间的战栗……颜凉不正常,哪怕他已经凭靠着高超的演技和情商将自己伪装成一个正常人,但颜沫比谁都清楚,他就是个疯子。
而这个疯子是她唯一的亲人,是她从小相依为命的存在,所以她心疼对方,曾经也用暗示的方法提醒过那人有必要可以看看心理医生,却总是被颜凉用其他话题带过去了。
宁曦的离开,他是受打击最大的那个人,颜沫从小到大没见过他哥流泪,唯有那一次,在葬礼后、吊唁的人们陆续离开,只有他哥仍然留在灵堂里。颜沫起先陪了他几个小时,后来想说给弄点吃的过来,转身离开再回来时,就远远看见,颜凉居然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骨灰盒面前。
素白的花圈环绕着宁曦灰白的照片,让少年阳光的笑容变得有些阴森,白晃晃的日光灯下,颜凉黑色的背影显得异常孤独。少年时拉长的身形裹在不太合身的西装之中,远远看去,像一缕找不到归属的幽魂,游荡在这苍白的人世间。
小小的颜沫抓紧了黑色的裙摆,她瞪大眼,看着哥哥缓步上前,越过花朵簇拥的祭坛,他弯下腰,掀开那不过两手大小的盒子,从里面捻出了一点儿灰尘。
宁曦是车祸死的,那沉重的轮胎压过了他的脑袋,爆出来的脑浆洒在盛夏时分滚烫的油柏路上,被烈日烫得沸腾。
他死的面目全非,以至于他们连尸体都没能见到,就直接成了一捧骨灰——而颜凉,他捻着指间的几缕灰尘,缓缓地、慢慢地……放入了口中。
有那么一瞬间,颜沫甚至以为自己看到的不是她温柔可亲的兄长,而是从地狱中附身而来的恶魔。
她吓得浑身发抖,连尖叫都卡在喉咙里,唯有心脏剧烈跳动着,像是要震碎肋骨。
颜沫想叫兄长的名字,却又害怕对方转过身时,会看见一张狰狞的鬼脸,于是小小的女孩几乎头也不回的跑走了,一路跌跌撞撞的回到房间,用被子蒙住脑袋,就这么过了一夜。
后来她听别人说,颜凉在灵堂守了整夜。
从那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颜沫看到兄长,就会不由自主的想起那晚可怕的一幕……虽然后面对方以生病请了好几天的假,听医生说,他是吃坏了肚子。
能吃坏肚子的,多半还是人类,只不过大概率精神有点问题,就像她的母亲。
妈妈也是这样神经兮兮的,一会儿抱着他们哭着说对不起,一会儿又做起了爸爸的帮凶……不过颜沫那时候还太小了,大部分的记忆都是挡在身前的、兄长窄小的背影,包括最后的最后,将她拉出火海时干枯细瘦的手臂。
说起那场火也是,越想越蹊跷,颜沫清楚地记得,最后一个进入厨房的人不是醉醺醺的父亲,而是被父亲命令使唤的哥哥。
然而在后来警察的口供里,颜凉说是父亲嫌他干活不利索,所以赶走了自己,为此,两人才逃过一劫……
“想什么呢?”
熟悉的嗓音冷不丁响起在耳畔,颜沫打了个哆嗦,猛然抬头,“我……”
颜凉已经将凌乱的桌面收拾地干干净净,这会儿正拿着抹布,像是有点儿无奈地开口:“你站在这,我怎么擦桌子?”
“哦、哦……”颜沫揉了揉眼睛,将自己从过往的回忆中挣脱出来,“那什么,哥我来擦吧,你去一边歇着去。”
她抢的实在积极,颜凉害怕脏水弄一地,只好叹息着让贤。
吃完饭之后,趁着对面的商区还没关门,两人戴着口罩墨镜,去附近超市买了点生活用品和换洗衣物。颜凉打算明天开始,就近找一个新住处,颜沫毕竟是女孩子家,一起住久了,总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