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我在德令哈(68)
“明天去弹子石吃烧烤。”奚山说。
池念走出两步,到底没咽得下满心疑惑:“阿姨今天过来,只是为了送被子?”
“什么?”
“她对我说叔叔的事……”池念观察奚山的神色,暂时没看出异常,只觉得他眼底有点激烈情绪的翻涌,委婉地缓了口气,“不过,你要不想说就算了。阿姨应该,也没让你一定借钱……对了,她提了一下你有贷款,怎么回事啊?”
“嗯,不过不多,每个月六七千。”奚山伸了个懒腰,往客厅去,“就是点剩余,压力也不是很大我就懒得一次还清。”
池念咋舌:“六七千还不多啊……”
奚山在沙发上坐了,随手端起池念喝过的柠檬茶抿了口,对他眉眼弯弯地笑。
“怎么,你想帮我还?”
第54章 下雨天了怎么办
奚山是开玩笑,池念很清楚,仍紧接着问:“你还欠多少?”
话音未落,怔住的人成了奚山。
他打量着池念的神色变化,似乎在辨认池念到底是不是来真的。被看得窘迫,池念点开手机银行,当真开始查自己的资产总额。
坐到奚山旁边的沙发里,池念直接把手机界面那几个数字点给他看:“喏,我存款就这么多,十几万,有八万的理财三月份到期,收益还不错……哦对了,小霈那边帮我炒股还有一些收益,总之,我能帮肯定尽量帮——”
“念念。”奚山笑出来,“你是不是忘了之前是怎么被骗的?”
他这么说,池念措手不及立刻住嘴,脑子里“嗡”地一声接着就蒙了。
冬天的客厅,窗户开了半扇,江风从远处涌进房子,池念却后背开始发热。他揪着自己的衣角,半晌没抬头,直到手机屏幕黑了下去。
“这不一样。”池念小声说,“你别拿这个开玩笑,听了很不舒服。”
奚山一时也明白失言了。
他面对池念——有好感的人——越熟悉,好像就会越惹来矛盾。奚山不会经营一段太亲密的关系,如果只是朋友关系,他能妥善处理任何情况,一旦想要多进一步就总犯错。
“对不起。”奚山低声道,“我不会讲话。”
“借你钱因为你对我好,而且,你也不是那种人。”池念又闷闷不乐了一会儿,语气轻松很多,“算啦,要觉得不是很好的话,就……”
“别太紧张。”奚山把桌上的水杯递给池念,“不是高利贷,房贷而已,我自己应付没问题。”
池念抿了口水:“诶,是房贷?”
奚山:“就……一些债务,之前是以住房为抵押,找银行贷了款去一次还清。后来房子成功卖掉,银行那边也清了,还有些结余呢。现在的是这套房的房贷,我预备年底火锅店分完钱再提前还一些……大学毕业时候买的,没公积金,商贷利息太高了。”
银行这些金融产品和房地产买卖池念以前不时会听长辈提起,卓霈安家里又专做这个,奚山一点,他就明白了大约是怎么回事。
一个套一个,虽然听起来一直负债,其实仔细思考,也算尚可接受的范畴。尤其奚山收入水平不低,影响不到日常生活。
只要不是高利贷就行,池念电视剧看多了,生怕什么“年底之前不还完就切掉你两根手指”的恶性事件发生。
他收起手机:“那我就不掺和啦。”
“谢谢。”奚山在脑海中复盘了一会儿不恰当的对话,事后解释,“我……刚才那种事,你下次不舒服了也直接提,我道歉。”
池念心大,过了那阵劲儿,不再纠结他的字眼:“没有啊,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因为我不太懂怎么去和……”奚山卡壳片刻,找不到一个符合他们此刻关系边界的词,最终模糊处理,“和好朋友交流一些……有时候我想说的不是那个意思……以前基本都是因为这样才分手来着。”
奚山今年27岁,尽管他对自己的过去讳莫如深,唯二提起从前都不是什么好脸色,池念从祝以明和奚山对话中只言片语也能体会到,奚山当然有好几段感情经历。
一个人的感情大概率不会情窦初开就遇见肯携手余生的人,奚山条件好,喜欢他的男男女女只多不少。秉持着“过往都如云烟”,两个人能遇见已经不容易了,所以池念从不表露出在意。
但不表露归不表露,奚山一说,他立刻神经绷紧了。
何况奚山话里话外的意思,仿佛把他这个“好朋友”去和“前几任”相提并论。
“因为?”
“觉得……在一起之后,我就不是做朋友时的样子了。”奚山提起这些不懊恼,也不愠怒,只是有点儿迷茫,“别人说过最多的话就是‘你怎么这么伤人’,可能是心态转变,不太懂应该怎么去……和男朋友相处。”
他说了,“男朋友”。
三个字轻飘飘地落入耳中,池念自我拉扯开左右互搏似的两个声音。一边说,“他想你当他男朋友”,一边说,“他的意思是当朋友更好”。
池念喉头艰涩地动了动,说:“你有没有想过去改呢?”
“想过啊。”奚山回答得很干脆,“但我老觉得,一段看起来美好的感情迟早都会走到分手的那一步,不如就别开始。”
“因为叔叔阿姨吗?”
奚山默认了。
没经历过的人或许懂不了,父母只是离婚、感情破裂,影响真有那么大么?
奚山生长于和睦恩爱的三口之家,从未想过有天也要面临这样的困境,于他,“家”和“爱情”都是自小目睹的美梦。
结果美梦一朝被他们亲手打碎,还是以一个无比难堪的形式。
“我知道很多人觉得这根本没什么,可我就是过不去。”奚山往后一靠,双目无神地看电视里综艺节目嘉宾尬笑。
“每个人不一样。”
“是啊,为了让他们离婚,我替我妈接受了奚东阳提出的条件,承担他们的婚内债务。不算多,二十来万,但对当时的我而言也够呛,我妈说要不算了,凑合着过,她不在意。最后我想了想还是决定自己来——刚好,齐星劝我一起开店,辛苦是辛苦,但这样来钱就快了,比我找的那个工作好。”
池念忍不住问:“叔叔是不想离?”
“他当然不想啊,家里红旗不倒多舒服,他这个人虚伪得很。前脚领了离婚证,后脚就搬出家门和杨彩住一块儿了,现在得这个病,根本就是报应。”奚山无所谓地笑笑。
“杨彩?”
“就是上次打电话找我要钱、又来楼下玩道德绑架的那女的。”
“她……不是……”
奚山随手抓过一个靠垫抱在怀里,下巴枕着,似乎这样让他有安全感:“上次,你和你的学生,我说了些……不好的话。”
“我气过了就没往心里去的。”
“知道,你很好。的确反应过度了,但师生恋……当时我爸出轨,然后,”奚山的声音差点淹没在综艺节目疯狂的笑声与特效音里,“杨彩是他的学生。”
池念完全没想到这有层关系。
怪不得奚山说,“师生恋不恶心么”。
“奚东阳教中学语文,她那时喜欢我爸,在作文本里夹告白字条,摘抄情书做周记,其他老师都或多或少感觉得出来。
“有次我去学校找奚东阳,从试卷里发现了她写的情书。我那时候年龄不算很大,第一时间就是慌,拿走了情书并以为偶然而已。但实际上那个时候奚东阳就开始和她暧昧了,没确定关系,也没有任何越轨行为,他很聪明,不会让自己丢工作。
“没多久杨彩就毕业了,她不在重庆念大学,家里也过了几年安生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