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毒之陨罪书(290)
“出事时,安业乐已经是组长了,詹小芸是他的副手,只要新品安全投入生产,他们就可以休假了。”郭立甫眼中满是遗憾,“假条都已经放我那儿了。可能都是命吧。那两个小娃子,我们平时能照看都照看着,大的特别懂事,小的比较内向,不怎么说话,但我听说小的很聪明,小学就经常拿奖。”
花崇说:“安业乐和詹小芸的后事是谁来处理的?”
“厂里安排的,以前联系也不方便,我们尽力找他们的家人了,一个都不愿意来。”郭立甫叹气,“可能是听说有两个小孩,大的那个9岁,小的那个才6岁,都怕摊上麻烦吧。”
花崇说:“他们一次也没有来过?”
郭立甫很确定,“一次都没有来过,我和他们家在同一层楼,有什么事我都知道。”
沈寻送郭立甫离开,花崇还坐在座位上,手支着下巴,沉默。
沈寻回来时轻轻敲了敲门,花崇回神,“沈队。”
“在思考什么?”沈寻刚才在茶水间兑了两杯咖啡,一杯放在花崇面前。
“谢谢。”花崇接过,咖啡的温度透过纸杯传达到指尖。他盯着纸杯,几秒后说:“我现在疑点很多,第一是詹小芸的身份,沈队,我们需要去落实一下,詹小芸是詹家跟谁收养的,詹家说不说得出来她的亲人。”
沈寻说:“你怀疑詹小芸本人就有问题?”
花崇点头,放下纸杯,站起来,“来之前,我大致捋出一条线,安业乐和詹小芸生第二个孩子时,柳至秦也正好出生,有人因为某个目的,将两个小孩掉包。当时医院管理不像现在这样,只要制定好了计划,执行无误,掉包一个小孩是很容易的事。”
沈寻说:“但现在詹小芸自己的身份都没查清楚。”
“没错。”花崇眼色一沉,“她有没有可能和‘银河’有关呢?她有没有可能,正是柳至秦和顾厌枫的亲生母亲?安择才是来路不明的那一个?”
沈寻思索须臾,“那安业乐在其中又扮演一个什么角色?假设詹小芸和‘银河’有关,安业乐是全然被蒙在鼓里?还是知道却装作不知道?还是知道,并且帮助妻子?”
花崇低头踱步,“如果安业乐是被迫牵扯入其中,当他发现自己被欺骗时,他会不会采取过激的行动?”
沈寻说:“比如和妻子同归于尽?”
花崇神色渐冷,“当时安业乐是组长,如果爆炸有人为因素,他其实是最可能动手脚的人。”
沈寻看向花崇,“他不仅恨欺骗他的詹小芸,还恨将他们撮合到一起的工厂……”
花崇按着眉心,摇了摇头,“也许我们已经偏离事实。最有可能的还是我之前的思路,有人在新生儿上做了手脚。”
两人都是擅长心理分析的刑警,但爆炸已经过去二十多年,而现在距离柳至秦出生,也已过去三十来年,蛛丝马迹早就被抚平,从一处疑点开始延展,每一个被卷入其中的人,当时内心的想法都像一个岔路,走错一个,就与真相背道而驰。
“其实问题就出在詹小芸的身世上。”沈寻说:“如果她出生在一个普通家庭,父母明确,出事之后,老家有人来送她最后一程,不至于是个孤女,那我几乎可以直接判断,在她第二次生产时,孩子被掉包。”
花崇点头,“另外,如果顺着最初的思路,詹小芸和安业乐完全无辜,有人拿走了他们的孩子,利用他们为自己养孩子,但中途为什么要搞出爆炸?继续养着不好吗?即便要杀人灭口,也应该等到柳至秦大一些。我想不出他们那么早解决掉他们的原因。”
“前提是爆炸的确就是被‘银河’里的某个、某些人动了手脚。”沈寻说:“不过这里还存在另一个种情况——爆炸是谁也不愿意看到的意外。”
花崇搓了下手指,“站在刑警的角度,我不得不往非意外的方向考虑。”
沈寻赞同,“这一点我们是一致的。掉包孩子的一方在当时灭口安业乐和詹小芸动机不太充分,不过跳到我们刚才讨论的情况——安业乐报复,这个动机就充分多了。”
“是。”花崇说:“但现在的线索太少,所有动机分析都很难落实。不管那场爆炸是谁引起,詹小芸是不是柳至秦的母亲,现在仅有的一个结局是,柳至秦没有像顾厌枫、顾允醉一样被带走,成为‘银河’的一员。”
沈寻喝完咖啡,捏扁了纸杯,“花队,你说柳至秦最终没有被带走,会不会和那场爆炸有关?”
花崇抬眼,“嗯?”
“我们的两条思路,一是詹小芸的孩子被掉包,二是詹小芸本身有问题,柳至秦就是她的孩子,不管哪种,柳至秦都和‘银河’组织有联系,可是柳至秦的成长没有受到‘银河’影响,如果不是顾允醉故意给出的线索,他自己,还有我们恐怕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个秘密。”沈寻说:“你们认为是安择的保护让柳至秦没有被带走,但其实那时安择也只是一个小孩子,他有那么大的能耐吗?”
花崇拧着眉,“你是说,爆炸打乱了某些人的阵脚,使他们的计划出现了一个拐点?”
“但我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影响。”沈寻说:“目前最重要的时间节点一个是柳至秦出生,一个是爆炸。我下午查到了他的出生记录,是在万兴医院,这所医院以前是兵器工厂自己的医院。明天我或者你,请这边的同事帮个忙,过去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花崇说:“我去吧,詹小芸和安业乐的老家……”
沈寻说:“放心,我派人过去。”
花崇想给柳至秦打电话,不说侦查情况,只是听听柳至秦的声音也好。但是现在情况特殊,柳至秦被24小时看守,使用电子设备要打申请。虽然在特别行动队,柳至秦就是自家人,但有必须遵循的规矩在那里,他们都不好破坏。
花崇握着手机犹豫了会儿,刚将手机放进裤袋里,就感觉到它振动了起来。
一看来电显示,花崇立马接起来。
不过那边传来的却是昭凡的声音,“咳,花儿啊,柳至秦在我手上。”
花崇眼皮跳了跳,听见柳至秦在那边说:“你不能好好说话吗?”
“你现在难道不在我手上?”昭凡跟柳至秦扯去了,“你打这通电话还必须经过我允许,我跟花儿说两句怎么了?”
花崇笑了笑,听这语气就知道柳至秦没有被为难。
昭凡话多,一唠叨起来就没完,柳至秦现在在人家“手上”,不得不低调一点,“手机给我,下次去你们家,尝尝你新开发的菜。”
昭凡果然中招了,“那说定了,手机拿去!”
听到柳至秦贴在话筒边的低沉嗓音时,花崇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松下来。
第158章 尘哀(08)
“今天我到你小时候住过的地方去了,万兴路。”花崇微垂着头,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摩挲着手指。
外面飘着雪,雪粒呲呲砸在窗户上,他胸膛上却烧着一团火。
柳至秦支走了昭凡,背身靠着桌,“那儿没什么人了吧?”
“嗯。”花崇说:“都搬了,房子拆了一些,加起来可能只住了十多户人。”
柳至秦听了会儿,察觉到花崇情绪不太对。
花崇一直在说白天去实地勘察的情况,但是话里几乎找不到重点,都是一些零碎的、不那种重要的信息,也没有根据这些信息进行分析。
对柳至秦来说,这就是一个讯号——花崇产生了某些想法,但又因为某些顾忌,而暂时不愿意和他说。
他大致能猜到是哪个方面。
花崇去调查的就是他的背景,安业乐和詹小芸的背景,横竖绕不过他的身世。
新的想法也一定与他的出身有关,但花崇并没有彻底理清,在说和不说上犹豫不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