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奔我而来(42)
“你乖乖站在那里不要动,我让人去接你过来,好吗?”
声音温柔的像十月晚风,温柔的让他有一种林钦禾在哄他的错觉,像哄杨多乐那样。
陶溪呼吸一窒,他说:“好。”
说完才发现自己根本没能发出声音,他深吸一口气,涩哑的喉咙才再次发出声音:
“好。”
挂了电话后,陶溪伸手摸了下脸,湿的。
他拿着手机茫然地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
下班回家的白领,牵着手约会的情侣,一起逛街的朋友,带孩子的父母……
每个人都在热闹的霓虹夜色中扮演着自己的角色,可他今晚到底是什么角色呢?
陶溪没等很久,一辆他不认识但被频频打量的黑色轿车停在不远处,穿着西装的年轻男人走下车,很快就在商场门口找到他问道:
“你好,你是陶溪是吧?我是林家的司机陈亭。”
陶溪木然地点了下头,跟着陈亭坐上了车。
很快他就被送到了汉南医院,陈亭带着他走进医院。
陶溪在进医院电梯的那一刻开始后悔,他为什么要来这里?
杨多乐生病了,他死皮赖脸地来了干什么?
看望?探视?关心?
充当众多围绕着杨多乐的亲人朋友关怀者的一员?
只能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电梯里人很多,还有刺鼻的消毒水味道,陶溪抱着书包被挤在角落里。
旁边有个拿着饭盒的老人看角落这孩子好像浑身都裹在阴暗的影子里,难过的那样明显,以为他是为生病的亲人伤心,便和蔼地问他:
“放学后来看望家人吗?”
陶溪沉默地摇了摇头。
他只是想见林钦禾。
只见一眼,见完就走。
他对自己说。
电梯到五楼时再次打开,陈亭对他轻声说了句:“到了。”
电梯里很多人开始往外面走,陶溪跟在其他人身后最后一个走出电梯。
人群散开,视野变得开阔,他看到林钦禾站在电梯口不远处,看着他。
陶溪突然走不动了,站在原地看着林钦禾,背后的电梯门“叮”的一声再次关上。
他想,这一眼就够了。
他应该说一声后就回去。
林钦禾走到他面前,将他怀中的书包拿过去拎在手里,低声问他:
“饿不饿?要不要先吃一点东西?”
陶溪没说话,只是看着林钦禾,纤长的睫毛被头顶灯光照的清晰毕现,瞳孔里只有这一个人。
好像全世界也只有这一个人。
林钦禾垂眸看着那双湿润的眼睛一会,突然抬起手想摸摸陶溪柔软的头发。
但他在碰到发丝之前手指顿了顿,转而将陶溪被甩到身后的卫衣编织绳捻起,轻轻放到他的胸前,动作轻柔的像是在他胸口别上一枝玫瑰。
他收回手,垂在腿侧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下。
陶溪却抓住那根柔软的编织绳,用力握进掌心里,他看着林钦禾,突然说:
“林钦禾,我好饿。”
他想。
只见一眼好像不够。
怎么也不够。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章
第28章
“想吃什么?” 林钦禾看了眼陶溪抓着编织绳的手指,轻声问道。
陶溪依旧望着林钦禾,说:“我都可以。”
林钦禾看向一旁的陈亭,陈亭了然地问道:“我下去买饭,您和夫人他们需要吗?”
林钦禾说:“不用了,只给他买一份就可以。”
陈亭点头后离开了。
林钦禾见陶溪还看着自己,他微微弯下腰,用平视的视线看着陶溪的眼睛,低声问道:“怎么了?饿傻了?”
陶溪垂下眼睫摇了摇头。
林钦禾站直身体,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是罗徵音打来的电话。
他在接通电话前问陶溪:“要跟我一起过去吗?”
陶溪咬了下内唇,沉默地点了点头。
他跟在林钦禾身后,林钦禾接通电话后说了句:“我马上过来。”
两人往病房的方向走,半路上碰到了正过来找林钦禾的罗徵音。
罗徵音面色焦急,她没来得及看林钦禾身后突然出现的人,对林钦禾说道:
“医生要给乐乐插管,乐乐不配合一直在哭闹,我和他外公外婆怎么劝都劝不住,你快去劝劝他。”
下午罗徵音和林钦禾一起去看望杨多乐的外祖父母,杨多乐没忍住和几个邻居家的孩子打排球,傍晚时突然再次发了气胸,本来要出门的林钦禾不得不和他们一起送杨多乐去医院。
林钦禾闻言蹙起眉。
罗徵音这才发现林钦禾身后跟着的男生,那男生抬起头看向她,她在看到那双眼睛时微微怔住,迈的很快的脚步也顿住。
林钦禾对她介绍道:“他叫陶溪,是我的同桌。”
陶溪看着眼前这个高挑的短发女人,猜想她应该是林钦禾的母亲,便乖巧地说道:“阿姨好。”
罗徵音回过神,露出一个有些憔悴的笑容:“你好,听钦禾和乐乐说起过你,谢谢你来看乐乐。”
她以为陶溪是过来看望杨多乐,但心里也有些奇怪,她印象里杨多乐并不喜欢这个叫陶溪的同学。
陶溪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在林钦禾对罗徵音说道:“先去病房吧。”
三个人还没走到病房,就听到病房里传来杨多乐的哭闹声,还有一对老人苦口婆心的劝慰声。
陶溪脚步越来越沉重,他知道那对老人应该就是他的外祖父母。
罗徵音心里焦急,先一步进了病房,陶溪在走到病房门口前轻轻扯住林钦禾的衣袖。
林钦禾望向他,似乎懂了他的意思,他带着陶溪走到走廊的长椅旁,轻声说:
“你坐在这里等我,好不好?”
陶溪在长椅上坐下,装作平静地说了声好。
是他自己要来的,他没有资格难过。
但他不知道难过和喜欢一样,都是藏不住的。
林钦禾低头看着陶溪,从这个角度能看到他低垂轻颤的睫毛。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颗下午在方家时邻居小孩塞给他的糖果,半蹲下身,握住陶溪的手,将那颗印着笑脸图案的糖果放入他的掌心,说:
“听说所有小朋友吃了这颗糖都会变得开心。”
这是那个给糖的小女孩对他说的。
陶溪看着手心里的糖果,又看向林钦禾,提起嘴角笑了笑,说:
“可我不是小朋友了。”
林钦禾看着陶溪的眼睛,他沉默了一会,用陶溪听不到的声音说:
“你是。”
然后站起身,在罗徵音再次出来的催促后,走进了病房。
陶溪看着那颗糖果,用力握进掌心里。
他想,他有什么可难过的呢?
他有杨多乐没有的健康身体,以后会赚很多钱,会买很大的房子,会去世界很多地方,会有很美好的人生。
他的美好人生只差一个林钦禾了。
但他还是忍不住悄悄走到病房门旁,在门侧的阴暗光线里看着里面,看那个本该属于他的人生长什么样子。
罗徵音在向医生和护士道歉,然后走到正在抹眼泪的杨多乐外婆叶玉荣身旁,给她递了一张纸巾。
一旁坐在椅子上的外公方祖清红着眼睛沉默,这个强势了大半辈子的老教授只疼这一个外孙,再任性都没有说过一句重话。
陶溪悄悄看着那两个抹泪红眼的老人。
他想,原来这是他的外祖父母。
原来亲人在心疼一个孩子时,会疼到为他哭。
然后他看到林钦禾走到杨多乐床前,问他:
“为什么不配合医生?” 声音严肃,但透着温柔。
杨多乐面色苍白,满脸都是眼泪,他做过这个手术,知道有多疼,但他向来不敢违逆林钦禾,自暴自弃地说道:
“钦禾哥,我好疼好疼,我觉得我好像过不下去了,这样活着好痛苦。”
罗徵音闻言微微侧开脸,红了眼睛,叶玉荣佝偻下腰垂泪,方祖清将老伴搂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