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骨藏身(18)
“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救命恩人!”何寄慈很兴奋似的,向妆容精致的母亲介绍:“我说是岑家的四少爷你还不信,今天见到了吧!”
何玉姝脸上的笑容很淡,更像是谨慎地提防自己的儿子说出不该说的话。她对岑卯点点头,说谢谢他对小慈的照顾。
岑卯说也是碰巧,却发现何玉姝的视线更多地停留在站在自己身侧的谢争的脸上。他想着或许应该由自己介绍,何玉姝已经开口问候。
“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小争。”女人目光微动,问:“谢长官最近身体还好吗?”
谢争叫她何姨,说父亲最近很健康。岑卯才发现何寄慈对谢争似乎也不陌生,跟他热情地打招呼。
“没想到你们两个……”何寄慈的眼神在两人身上来回打转,忍不住笑了:“好般配啊!”
何玉姝目光微冷,严厉地提醒:“不要乱说话。”
何寄慈不知自己说错什么,何玉姝似乎看到岑辛身边空了下来,礼貌地告别两人,拉着何寄慈去了另一边。
岑卯已经跟很多人说过了话,此刻脸颊微微发热,跟谢争说想去洗手间。他转身离开,听见身后很快就有人叫着谢争的名字走过去。
岑卯跑进盥洗室的单独隔间拿出手机,翻出存好的小孩子学走路的视频看。他没有开声音,盯着小孩来回迈的小短腿,注意力被暂且分散,唇边不自觉地露出笑容。
外面好像又有人进来,岑卯没在意,两人似乎都是年轻一辈,有些不够谨慎地在洗手间开始自以为私密的交谈。起先无非是一些客套话,之后就开始聊起主人家的八卦。
“绝了,又一个Omega,还长成这样……你说我爸他们说的那事儿不会是真的吧?”
“别瞎说。”另一个人的声音明显压低下去:“岑三的地盘上,你不要命了?”
这人的聊天对象明显更加大胆,不屑地笑了一声:“说说怎么了?要不是什么狗屁军火管制,谁还要看岑三这个病秧子的脸色?说到底,他们岑家不就是靠被人操……”
那人的声音被捂住了,同伴谨慎而小心地提醒:“岑家说不准处处都是监听器,你在这说出这种话,想过你爸妈没有?”
“怕什么?谁还不知道吗?”那人语气虽然不服,声音却低下去:“岑三封得了人的嘴,也封不住人惦记吧。这个小的刚出来,身边就站了个军长儿子,知道这事儿的谁还看不出来这里头的勾当了?”
对谈的人也沉默了片刻,犹豫地开口:“你这么说,谢家这个小儿子也是这两年才转正的,别是真的吧……”
岑卯手机里的视频放完了,于是只好出门。两个在洗手池边的年轻男人从镜子里看到走出来的他,脸上的血色顿时褪得干干净净。
岑卯对他们轻轻笑了一下,刚刚嘴里并不干净的那个就几乎要窒息了,而岑卯只说:“麻烦让让。”
他很仔细地洗了手,留那两个面色惨烈的年轻人在身后,走了出去。
然后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自己的男朋友。
他在原地停了一会儿,谢争就好像有所感应似的,回过头来,慢慢笑了。
谢争等他走过去,摸了摸他的手:“有点凉。”
岑卯说洗手花了点时间,谢争若有所悟,看远处从盥洗室走出来的两个年轻人,笑容淡了些。
“那个是宋家的,没怎么读过书。”谢争看他:“说了些什么不干净的话吗?”
“我没听见。”岑卯晃晃手机:“看视频呢。”
谢争没有拆穿他。另一边,一身白西装的何寄慈又像个花丛中的白蝴蝶一样翩翩地落过来。
“阿卯,我给你带了礼物!”
岑卯觉得,何寄慈那天晚上落难,可能跟他这幅天真又自来熟的个性也有关系。
他拿着一个包装简约的长条形礼盒,放到岑卯手上,两眼通透灿灿:“我知道你平时忙,发信息你也不怎么回我,不如现在就拆开看看吧。”
岑卯顿时有些紧张,咳嗽一声:“我什么时候……给的你号码?”
“你在健身房留的呀。”何寄慈很自然地说:“那家健身房是我家开的。”
岑卯心里多多少少又开始仇富了。
然而何寄慈热情开朗,谢争似乎也判断了他的无害,问岑卯想不想打开看看。
岑卯于是坐到一边,在何寄慈期待的目光里打开了盒子。
是一个精致的画轴,上面还用金色的丝线绑了一个漂亮的梅花结。
大厅中一些人的目光已经被吸引到这个正在拆礼物的低调主角身上,岑辛也在跟人慢慢讲话的间隙看向岑卯这边。好在岑卯足够专心,没有感到紧张。
他轻巧地解开了结,站起身将画轴展开。垂落的卷轴落到他小腿的位置,他闻到熟宣的淡淡草香和松烟墨的味道。
那画卷上的内容就这样露在众人眼前。
大厅里一阵出奇的沉默,继而响起何玉姝几乎失去体面的怒喝:
“何寄慈,你送的什么东西!”
何玉姝猛地一步上前,去抓岑卯手中的卷轴,岑卯这才看到,女人眉间的并非愤怒,更像是焦急与恐惧。
何寄慈显然被母亲的失常吓到,自己也十分迷茫似的:“这个,这个不是我的画。我送的明明、明明是我自己……”
岑卯表情不变,很巧妙地躲开了何玉姝的手。何玉姝趔趄了一下,目光里写满惊疑。
岑卯看向手中的画,仔细端详似的,眼底映出画上的人。
这是一副美人图。
画中的美人不着片缕,背对着观者,乌黑的长发拢到身前,只露出小半张侧脸。而画者似乎故意模糊了画中人的性别,只能从那描摹美人身形的线条之中感到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而美人赤裸的背上,纹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
岑卯凑近了仔细看那只凤凰的画法,似乎被这副诡异的画蛊惑,只有谢争看到他挺起的脊骨和微微耸动的鼻尖。
“别看了。”
极轻的三个字,让这座雪白大厅里压抑的氛围瞬间凝至冰点。
岑卯这才抬起头,发现岑辛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阿晏。”岑辛唤了一声:“烧了。”
晏繁走上前,要从岑卯手中拿画,岑卯稍微向后退了一下,正要开口跟岑辛说话,就听见谢争说:“给我吧。”
晏繁的动作微停,岑卯很少看到晏繁暴露情绪,此刻却不知为何从他身上感到了些微的愤怒。
人群中有衣物和首饰的窸窣声,却没人敢说一个字。所有人都看着谢争从岑卯手里拿了画收好,甚至连梅花结都原样打回。他的动作流畅迅速,好像完全没看见岑辛凝视他的目光。
岑卯看谢争转过头,对他笑了一下,像是某种默契的安抚。
“谢争。”岑辛终于叫了他的名字。
“你跟我过来。”
第13章 04E
岑卯坐在白天和岑辛聊天的沙发上,包着毯子蜷着腿,看楼下庭院外一一离去的豪车和神色紧张的人们。这些人离开得有些匆忙,似乎生怕多留一会儿,就要被灭口了似的。
没有在宴会上露面的陆鸣走进屋,递给岑卯牛奶杯,自己开了罐可乐,站到窗前看远去的车灯,好像只是陪他坐一会儿,没打算说什么。
岑卯看一眼时间,想着几点才能到家。又拿出钱包,想着也可以跟陆鸣炫耀一下,看着钱包里的预备放工资卡的空格,忽然想起了别的什么事。
“嫂子。”岑卯叫他:“你能跟我哥说一下,以后的房租我自己付吗?”
“啊?”陆鸣微怔,好像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还是你们已经买下来了呀?”岑卯揉了揉脑后的头发,有些为难似的:“那我先付房租给你们行不行?那个房子……我想自己出钱。”
“等等……”陆鸣及时叫停:“什么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