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性(27)
太奇怪也太危险了。
他抿唇严肃地看向燕淮,对方注意到他的眼神,勾着嘴角回看过来,眸色如水:“看我干什么?”
宁初移开视线:“没什么。”
——看着你在想确实应该离远一点,不然以后真的会很难办。
而他坚守的这个想法,在电影开始后就完全抛诸脑后了。
一开始他还能装一装毫不害怕的样子,但谜团伴随着一些恐怖的元素一一展现,他的神经就完全绷紧了。
特别是当电影里悠扬的钢琴声在这间小包厢里响起的时候,毛骨悚然的转场让他浑身都一阵发冷,下意识地往沙发中缩。
“唉,你要吃饭啊,不吃饭怎么行?早知道不带你来这里了。”看着宁初面前被自己夹的菜堆成山的碟子,而这人从始至终只动了两下筷子,燕淮不悦地眯起眼睛。
“你看啊,你怎么不认真看?”宁初戳他。
他总觉得恐怖的画面有两个人盯着的时候,就没那么吓人了。
燕淮偏头,看着他毫无瑕疵的脸上有电影画面掠过的光影,悠闲地说:“我以前看过的啊,要不要我给你剧透?这个女主角和她的孩子们——”
“不行!”
宁初心里一惊,想也没想地就伸手捂住了身边人的嘴——因为关于剧透这事儿,燕淮是有前科的!他不是唬人,是真的会把结局全部说出来!
唯一的办法就是堵住他的嘴!所以他跟以前一样动了手。
但动手之后就立刻后悔了。
双人沙发本就不是多么宽敞,他一手伸过去的时候用了力,上半身也就失去平衡,跟着朝对方压过去。
而燕淮自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平时推都推不动的身体顺势就带着人往后仰倒。
而宁初此时的姿势,就仿佛亲昵地伏在了他的胸口,一只手的指尖还压在他的嘴唇上面。
……
好……羞耻!
宁初脚指头都抓紧地蜷缩起来,整个人顿时都石化了,连心跳都漏了一拍。
他算是有了深切的体会:条件反射和根深蒂固的习惯有时候真是个非常可怕的东西。
脸皮都丢没了!
指尖的触感挺温软的,还有一点湿润。
大眼瞪小眼了两三秒,他僵硬着想要松手退开,谁知燕淮忽然动了,一手握住他放在唇边的手腕儿,一手按在他的腰上,不让他起身。
“别动!”低哑的嗓音仿佛来自另一场电影。
宁初瞪大眼睛,手指像被烫到一般从他的唇角弹开,蜷在空中,离刚刚还触及到的唇瓣只有几厘米,挣扎一下:“为,为什么?”
这姿势太尴尬太暧昧太羞耻了好吗大哥!他人都要烧成灰了!还不让动?
“鬼魂出来了,你现在要是扭头,就会看到它。”燕淮盯着他的眼睛幽幽道。
语气十分认真且有很强的代入感,宁初浑身的细小汗毛噔地一下竖起,连手都不敢挣扎了,任凭对方深深浅浅的呼吸气流轻柔地从指缝间滑过,像落下一个个轻缓缱绻的细吻,让人心尖儿都泛痒。
他看着燕淮黑沉沉的双眼,里面倒映着他僵直的影子,就仿佛将他整个人都给吸进了灵魂里。
身体紧贴相拥之后,两个胸腔咚咚的心跳渐渐共振,那些浓烈的情绪也好像能够从对方的心底深处,伴着震颤传递给他,让宁初的心头也在悄悄地滋生着什么。
是跟花开和放烟火一样美妙的感觉,诱惑着人沉沦。
音响里一声短促的惊叫响起,他倏地回过神来,身体抖了一下,怒目而视:“你耍我呢吧!?”
“没有啊,”燕淮依旧定定地瞧着他,手上力度一点都没放松,“是戴着镣铐的白衣鬼魂,你转头就能和它对视上了。”
胡说八道!宁初使劲儿抽手:“忽悠谁呢!就算有,那也是呆在屏幕里的,我怕个鬼啊!”
“那可不一定只呆在屏幕里。”燕淮淡定地又把人往怀里扯了扯,“你话不要说得这么满。”
“燕淮!”宁初的声音都气变了调,这个姿势不好使力,整个人落进燕忽悠的怀中,像是主动扑进去似的,脸色涨得通红。
从燕淮的角度看,他的下巴搭在自己的胸口,漂亮的眼睛上挑着望过来,里面洇着薄雾般的水汽,连气急败坏的狠话都宛如在撒娇。
“你满口什么鬼话?谁之前说的封建迷信要不得?!给我放手!”
“你腰还痛不痛?”燕淮忽然换了个话题。
那次照给苏意看了,人家医生倒是建议他去拍个片看看,但宁初死活不去,后来也不让燕淮给喷药,犟得完全拿他没办法。
“不痛……痛!”宁初斩钉截铁,“所以你快点放开,它现在快要扭断了!”
“啧!”
燕淮缓慢地松开手,一边正经地小声道:“明明是你自己扑过来的,我就接了一下……”
“……”
可恶啊——宁初的脑袋都快冒烟儿了。
但人家那话说得也不错,突然脑子短路搞了这么一出,他觉得要是又开口说些划分泾渭的警告,简直显得他跟有什么毛病似的,不是欲拒还迎他自己都不信。
造孽啊……
宁初糟心地叹了口气,最近大脑不发达就算了,连小脑都不发达了……
突然感觉在这种心情之下,这电影都没那么吓人了。
话在嘴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一顿饭在心不在焉悔不当初中结束,从餐吧走出来后精神都还有些恍惚。
燕淮喝了一点红酒,但跟平时看不出什么差别,路上一直没有说话,只是撑着下巴看窗外。
直到两人回到小区都进了电梯,电梯在六楼停下时,他却没有走出去。
这人的存在感在这时候变得极强,就算低着头插兜沉默,但宁初似乎都能感觉到对方的气息在自己周身打转,一股很沉的、很强势的气场笼罩着他,让心绪都变得惴惴不安。
“你怎么不出去?”在他问话间,电梯已经抵达了七楼。
沉默的人没回答,宁初也不想再在这里面呆着,门一开就转身出去。
刚走到门口,便听到燕淮在身后低沉笃定的声音:“宁初,你是喜欢我的,对吧?”
第24章 先亲一个
“宁初,你是喜欢我的,对吧?”
燕淮此时的样子,就仿佛恢复成了商场上那个运筹帷幄的捕食者,冷静、锐利、誓不罢休,一针见血地要撕开那最后一层隔膜。
但若是仔细看,身侧攥紧的拳头又似乎少了一分在谈判场上的从容淡定。
他挡住电梯门慢慢走出来,站在宁初身后,定定地盯着那一截冷白的后颈,而后又缓缓下移,想要看穿这个人的内心。
走廊不明亮的白炽光在冬夜的温度下显得凄冷,让地上投出的影子也看着孤单。
“刚才在沙发上的时候,我听到了你的心跳……”他的眼神深沉如夜色,“很快。”
——很快,很强烈,那感觉就像是在告诉他,他并不是宁初生活中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他已经占据了一点分量。
“你对我动心了,是不是?”
是不是……
宁初垂着头,同样地问了自己这三个字。
是不是对燕淮动心了?
他在这七年里没喜欢过什么人,几乎都快忘了对一个人动心时是什么样的感觉了。
面对燕淮时产生的复杂情绪,他总觉得是因为以前的感情、以前发生的事情而产生的这些,它们都是旧的,是过去式,是不用再理会的。
他一直这样想。
但万一这种情绪里,掺杂了一点当下这些日子里新产生的感情呢?
他一想到或许有这种可能,心里便觉得无力又荒唐。
人真的能在下决心埋葬一份感情、并且已经成功之后,再次对同一个人动心吗?
即使已经在心里警惕地竖起了层层防护栏,这种情况也会无法躲避地发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