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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瘾(30)

作者:扶他柠檬茶 时间:2021-02-20 10:15:20 标签:甜文 虐文

  广播开启的刺耳声又响了起来。
  “钥匙在他身上。”夏墨提醒我。
  季羽易的衣服上全是血污,口袋都黏糊糊的。我检查了一遍,没发现脚镣的钥匙。
  难道……
  我将他的上衣掀起,露出这个人的腹部。我并不是那种同情心很重的人,但要我剖开他的尸体去找钥匙,仍然需要很大的心理建设。
  在这间监牢里,我和季羽易的尸体,还有满墙的照片一起待了很久。
  人在与外界隔绝的监禁中,会逐渐丧失时间的概念。我是用饥饿程度和困倦感来推测时间的,在季羽易死后,至少过了三十六小时。我尽可能地让自己入睡,避免和照片中的夏墨对视。
  在这些照片里,他还很年轻,看上去最多十八九岁。
  照片的画质与状态也表明它们有些年份了。有些照片霉变或者发白褪色,让夏墨年轻时美到近乎惊心动魄的面容显得有几分失真和变形。
  这些几十年前的照片是在什么情况下被拍摄的?
  我有时会仔细观察它们。照片里,夏墨的身体很少有完好的时候,大多都带着伤。能看出照片上是有时间跨度的,他眼神中的精神状态不断在恶化,相应的,脖子上的勒痕淤血越来越鲜艳。
  在数百张照片中,有几张是有其他人的参与的——在那几张照片中,一只健壮有力的男性手掌会紧紧掐住他的脖颈,强迫他抬头拍照。某几次他在拍照前不久挨过打,鼻腔里还有血在流淌出来。
  大约第四十二小时后,第一份餐食从门口的小窗被传递进来。脚镣限制了我的活动范围,钥匙仍然是不得不面对的问题。
  尸体出现了腐烂。也许剖开腐烂尸体会比剖开新鲜尸体带来较小的精神负担,我在抽屉里找到了一支老钢笔,将笔头在地上磨利,可以当做临时的手术刀。
  半小时后,我得到沮丧的结果。
  在胃里没有找到钥匙。
  出于对这里通风系统的怀疑,我不想对尸体的肠道部分动手——刚才的解剖已经让监牢里的气味变得非常糟糕了。
  “……不会吧……”
  我看着他因为失水而干瘪的面部,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季羽易的眼窝因为眼球的萎缩而变成了两个黑色折皱的缺口,我迟疑一会儿,最终将手指伸进他左侧的眼窝——里面是干燥的,有奇怪的毛绒感,就像触碰干花的触感。
  没有。
  然后,是右侧的眼窝。
  ——手指在里面探了几秒,触碰到了金属的质感。
  在解开脚镣后,我吃到了两天以来的第一顿食物。
  食物里肯定有放药物。吃完后,我很快就昏沉入睡。再醒来时,这里被收拾干净了,季羽易的尸体、一地的狼藉,全都恢复了原状。
  就监牢来说,这个地方算是很宽敞的,而且几乎可以算豪华包间了,有淋浴室和厕所,还有不太舒服的桌椅,跟一台电视机。
  我别无选择,所有的娱乐只有看电视。但这台机器接收不到节目信号,它连着一台DVD机器,只能用来看光碟。
  现在很少有接触光碟的机会。我家十年前还有一台DVD机器,不知道丢在那积灰多久了。
  那个塑料盒里垒满了光碟。里面都是啥?我好奇地拿起第一张碟片放进机器——难道夏墨知道我无聊,特意把摩登家庭和生活大爆炸的全剧集给我准备好了?
  屏幕亮了起来,出现在屏幕上的,依然是年轻时的夏墨。
  这肯定不是夏墨自己录的——镜头摇晃得很严重,而且没有声音。紧接着,我意识到现在看的内容是从录像带翻录到光碟上的。
  现在录视频很容易,数码相机和手机拿起来就可以录。但是在夏墨十八九岁时——也就是二十四五年前,需要用录影机加上空白录像带才能进行录制,一部分甚至还不带录音。
  屏幕中,他好像是在准备一场演讲,但准备显然不太充分。这个年轻人局促不安地站在台上,每隔几秒就要低头看一眼手稿。他穿着褶皱的白色衬衫,打着领带,黑色西装裤。背景很模糊,我仔细辨认幕布上的装饰——那是一所大学的标志。缩写是CIIU。我知道它,因为这所大学在98年关闭,转为另一所洲际大学心理学院,也是我当时的报考选项之一,所以留意过它的历史。
  在他背后的舞台上还有一排等候的人,他们年纪相仿,大多都是白人。我猜这个场景也许是大学生在做课业汇报。
  屏幕暗了,这张光碟的内容就播放完了。
  我拿起第二张光碟。屏幕中不再是学校,而是一处装潢华丽的宽阔客厅,也是录影机的拍摄画质,从高处往下拍摄,镜头里是客厅的长餐桌,在一头一尾摆放了两份白色餐具。夏墨坐在其中一端,但另一端的座位是空的。
  他吃了些东西后,开始对这个空寂的环境感到好奇,于是站起来绕着餐桌走了几步。
  不知道为什么,这两段视频里的夏墨让我觉得和现在的夏墨不太一样。他灵动而清澈,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和期盼的样子。
  之后的视频都是零散的,夏墨在书房里写东西,坐在书架前盘着腿看书,在草坪上和其他的年轻人一起打网球,只有他一个人的游泳池……
  至此为止,这些视频都可以算是正常。
  第二张光碟播放完了。我放入了第三张。
  镜头里是昏暗的卧室。窗外的月光落在床榻上,珍珠白的床上,夏墨正在安睡。
  机位是固定的,但是偶尔会有摇晃,应该是有人拿着录影机在旁边拍。
  卧室的门是开着的,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穿着睡袍走进了画面。他接近了熟睡的夏墨。摄影的人将镜头拉近了,夏墨睡得很熟,直到有人在睡梦中掐住了他的脖子。
  他惊慌地挣扎了起来。挣扎了很久。我突然意识到这不是演戏,也不是许驼和我之间的开玩笑——这个人是真的想掐死夏墨。
  视频并不带录音,可我能从他惊恐的表情里想象出当时的动静。他们几乎是扭打在了一起,直到夏墨挣脱,从床上滚落到拍摄者的脚边。镜头剧烈摇晃数秒,屏幕暗了。
  我看着黯淡的屏幕,意识还没从惊愕中舒缓过来。
  这张光碟里的内容还没有播放完。屏幕暗了很久,足足有五分钟,画面重新亮了——这次的场景很熟悉。
  是我所在的这间监牢。
  布置有些许的变化,但大致是一样的。夏墨神色苍白,坐在画面正中的椅子上,脸上和身上布满淤青,脖子上还带着绳痕。他在说话,双唇颤动,可因为没有录音,我听不见。
  之后的录像带,就像那些照片,不断地重复记录着夏墨在这间房间里度过的时间。
  从第十张光碟开始,他的精神状态开始急剧变糟,会突然对着镜头哭或者笑,这种时候,拍摄者就会放下摄影机,揪着他的头发将他带到角落的水盆里,把他的头按在水里,强迫他冷静下来。
  如果普通男性一年可以长大约三十厘米的头发,考虑到营养不良和心理因素,那么夏墨从监牢的第一段视频中的短发到第十七段视频里的中长发,他至少在这里度过了一年半。
  但我还注意到了他身体上的变化。也许是因为缺乏日照和营养,或者长期处于极度焦虑和恐惧的状态里,他的身体在发胖。
  可很快这个论点就被我推翻了。这不是发胖,因为他只有腹部在变大。这应该是某种病理性变化,比如腹水?毕竟这里的卫生情况不会太好,说不定是感染了寄生虫之类的……
  我强迫自己按下暂停,去吃东西和睡觉。假设最糟糕的情况,我说不定也要在这里待很久,必须保持睡眠和运动,不能被逼疯。
  饮食里又被添加了那种药物,我再次不受控制地睡死过去。
  在一场疲惫的强迫睡眠后,我头痛欲裂醒了过来。这时,耳畔听见了水声。
  水声?
  从地上爬起来后,我环顾四周。水声是从淋雨的方向传来的,里面还有水蒸气散出来。
  我立刻站起来,警惕地翻出抽屉里的榔头。因为饮食里的药物,浑身的力气都像被抽走了似的,我只能勉强握住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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