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裁每天都在病危(113)
崔明浩知道了,就意味着祝凯风知道,祝凯风知道了,就意味着七大姑八大姨都知道了。
任东升反而是最后一个知道消息的,还是从亲娘舅的表姨家的邻居的表弟的姐夫那里知道的。
就算是天上下刀子都无法阻止他赶往医院,逼问祝凯风和崔明浩,一哭二闹三上吊,总算知道了任川住哪个病房。
任东升站在病房门口的时候甚至于都不敢推门,好像任川下一秒就会嗝屁一样。
任川在午睡,陷在柔软的被窝里,除却脸色看着苍白了一点,根本发现不了异样。
任东升用颤抖着的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就如同小时候那样,“老儿子……”
睡梦中任川的眉头挣动了一下,而后他睁开眼,看见任东升的时候还有点楞,“爸……”
任东升的眼眶里滚落了眼泪,“儿啊……爸爸来了……”
任川陷在他的怀抱里,有那么一瞬回想起了小时候,“没事儿……我……”
“老儿子……”任东升颤抖着看向他,“你还有什么愿望,你告诉爸爸……”
愿望?
任川轻轻的一笑,“我想……”
“……想要爱。”
这一个“爱”字就直接限定了对象有且只有一个。
其他人可以是喜欢可以是欣赏,但是爱,唯独只有江桓给他了。
任东升却为这一句话发了疯,着了魔,他广撒网,甚至于拿着任川的信息在人民公园里和老太太老头相亲,还在网上发布招亲小视频,“考虑一下我儿子,有车有房有存款,保大人,一块儿落水我自动沉底,嫌我碍事,还可以早点死。”
任川看到小视频的时候都笑出声来了,当任东升第八次张罗着给他相亲的时候,他拉住了任东升的衣角,“爸,别试了。”
任川的眼窝有点凹陷下去,以至于阴影特别深,看上去有那么一瞬显得特别忧郁。
他的声音很轻,“不是他,就不行。”
任东升脸上的笑容全都消失了。
他的声音有一瞬颤抖,“老儿子……你还想着他……”
浑浊的眼泪从他的眼眶里冲出来,他用拳头不断砸着自己的心口,低哑地哭道:“你喜欢谁都行,只要人在北京城,老爸说什么都给你绑过来,老爸恨自己无能啊……老爸没有那么多权力,没有那么多钱,老爸没用!老爸没用啊——!”
面对着大悲大喜,人多多少少会产生一点生理反应,会心脏绞痛,会额头出汗,会口干舌燥。
可是听着任东升的哭声,任川却感觉那像是另外一个世界的声音。
他的心脏已经不会痛了。
就像是皮筋拉到了极致,就再也不可能复原一样。
当人痛到了极致,哪怕是捅他刀子都不会再有任何反应。
“爸……”任川的嘴唇有一点颤抖,“我这辈子……可能就这样了……”
他抱歉地拥抱住任东升,“对不起爸,你想要孙子,估计是不成了。”
任东升的眼眶里流下眼泪,搂抱住他,爷俩相依为命一样,“爸爸要你好好的。”
“爸……”任川看向了窗外,“我想去看看妈妈。”
私人墓地位于一片山坡上,这一片都被任东升买下来,如果任川有子孙,埋个十八代都够了。
任川上山的时候甚至在想,任东升会不会被他气地吐血,因为是自己最先去陪着妈妈。
盛夏的阳光里,大朵大朵的金百合绽放着,空气中是馥郁的芬芳,簇拥着玻璃墙体的纪念室。
任川跪在蒲团上,仰头看着桌上摆放的照片,整间纪念室都按照家里阁楼的布置,好似真的有人在这里生活一样。
照片上的任母,还是二十多岁的模样,怀中抱着一束百合,笑容灿烂。
“妈……”任川从兜里摸出烟盒,颤着手点燃一根,“希望你别介意,我最近住院,崔明浩那孙子不让我抽,有点憋得慌,借您的东风,我过过瘾。”
“不抽烟……接下来的话我有点说不出……”
"妈,对不起,你拼了命生下我,我却没有好好珍惜自己的命,我对不起你……"任川低垂着脑袋,像一个认错的孩子,他重重地叹息一声,“我很可能……也不能继续陪着我爸了……”
“妈……你在天上看着我,是不是觉得我特别不争气啊……为了一个男人要死要活,都没有人样了……”
眼泪一滴一滴地砸在地面上,任川红着眼哽咽着,“我找不到他……人们都说有钱就无所不能,可是我为什么找不到他……”
空旷室内,他兀自一人泣不成声,无人给他擦眼泪,也无人窥探得到他的软弱。
任川哭累了,就这么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躺着,闭着眼,恍惚间想起了小时候,他在阁楼地板上歪歪扭扭地画了一个人形,涂上波浪卷发,就仿佛被妈妈拥抱一样躺在上面,直到被下班回家的任东升发现。
那是他第一次眷恋母亲的温柔。
二十年后,在他生日的那天,有人说,从此他就会替代妈妈陪在他身边。
那是任川头一次为自己的生命感觉到欣喜。
可你……
为什么食言了?
从墓地回来之后,任川就再也没有什么心思了,老老实实配合治疗,清淡无味的饭菜也不再嫌弃,手臂被扎地乌青也不在乎。
随着手术日期的逼近,他的话语越来越少,常常看着病房窗外出神,甚至于有人跟他说话都没有反应。
三年前,同样的病房,远没有现在这样冰冷。
日子一天天过去,放疗化疗的作用也越来越明显,任川开始呕吐,食欲不振,体重也在不断减轻。
这一天,病房里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任川愣了好长时间,好不容易才从如海的记忆里,找到了一点踪迹,“你是……”
陈茗荷摘下了脸上的墨镜,“你不记得我?我却记得你。”
任川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的线索,从病床上弹起来,“你知道江桓在哪?他回来了么?”
陈茗荷打量着病床上的任川,目光中带着怜悯,语气却是哂笑的,“他能活下来就不错了。”
任川的心脏重重地咯噔了一声。
“我只是想来看看,什么人值得他深渊屠龙。”陈茗荷优雅地站起身,“但现在看来,你也不过是一个可怜虫。”
“江桓……”任川浑身上下都在发抖,牙齿打颤,他伸手攥住了陈茗荷的衣角,“江桓他怎么了,你告诉我……”
陈茗荷皱起眉,“你放手!”
“你别走!”任川的眼泪已经流出来了,“你告诉我,求求你,求求你……”
陈茗荷的保镖已经走上来了,“小姐……”
“求求你了……”任川一点尊严都不要了,几乎是撕心裂肺,“求求你——!”
陈茗荷只不过是为了来嘲笑被丢弃了的可怜虫,她怀揣着的是锱铢必较的恶毒心,然而看到了任川这副狼狈不堪如同流浪犬的模样,她甚至于都觉得自己的恶毒有点可笑。
她当不成江桓的未婚妻,是有理由的。
任川弯下了自己一直挺立的腰,瘦削的后背弓起来,额头抵在了病床上,眼泪不要命一样地流,“我求求你……”
陈茗荷不知道为什么红了眼眶,她抹了抹眼角,将视线看向了别处,“再多的我也不知道了,反正何家有大动荡,世界各地的产业都面临着清洗与审查,传言都在说,这把屠龙刀是何家大公子亲手捅进去的。”
她只留下了一句话,“这一番是生是死,就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