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香(12)

　　凭直觉，他断定这是被易白棠特意留下来的属于自己的那一份。

　　有点小欣慰，原来我也可以吃独食了吗？

　　他刚刚伸手端起了这小蛊的汤，斜刺里就插出一只手，将这小蛊拿走了。

　　商怀砚：“？”

　　易白棠冷漠脸，拿走汤蛊之后左手换右手，随手将酸辣汤放在旁边，决定给自己和商怀砚做顿晚饭。

　　他环视了一眼厨房，片刻之后，停留在了一份昨晚的剩饭上——好了，决定就是你了！

　　易白棠决定今天晚上吃一份非常传统的蛋炒饭。

　　他取出一块姜，磨成渣备用，接着将姜渣与饭一起入锅翻炒，等到凝成一团团的米饭在平底锅中散开跳跃的时候，才倏尔将蛋打入，蛋白与蛋黄在翻炒之中分开，蛋白液裹住了一部分的饭粒，蛋黄液裹住了另外一部分的饭粒，等易白棠将火一收，起锅装盘的时候，一盘炒饭半边金灿灿的，半边银灿灿的，粒粒分明，刹是好看。

　　再顺便做了一个白萝卜豆腐汤，炒了盘青菜，等所有饭、菜、汤一一弄好的时候，距离易白棠进入厨房好像也没过多久。

　　商怀砚感觉就在眨眼之间，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妥当，他们又来到了小饭店里头，隔着个吧台相对坐着。

　　不过这个时候，周围的人都空了，就剩下他们两个人面面相觑，中间摆着盘金银二色的炒饭。

　　这还是商怀砚第一次看着易白棠做出这么正常的料理来，一时之间都有点受宠若惊，不由投其所好，问了对方应该想要聊起的话题：“那碗酸辣汤最后你用了什么配方？”

　　“加了一勺芥末粉下去。”易白棠淡定回答。

　　商怀砚光只是想想，就感觉胃部一阵抽搐，简直不能够模拟那种味道。

　　这时候易白棠也不知道是不是看透了商怀砚的心灵，忽然一抬眼，理所当然说：“你应该留下来，留下来看我把最后成品做出来。”

　　商怀砚：“……”如此理所当然……

　　易白棠：“这样你一个下午的努力才没有白费。”

　　商怀砚：“……”好像说得有点道理。

　　易白棠：“只有我真正实践出结果了，你的价值才能够被体现。”

　　商怀砚：“……”竟无言以对。

　　易白棠最后缓缓说：“下次不要半途离开，没有任何价值。”

　　商怀砚：“……是我考虑得不够周到。”他投降了，谁让美人就是有这个魅力呢，他笑道，“下次我要走之前会先给你说一声。”

　　易白棠定定地看了商怀砚半晌，微带勉强地点点头，算是认可了商怀砚的说法。

　　然后他淡定说：“吃饭吧。”

　　商怀砚：“好。”

　　说着，他拿起筷子，打算吃一口看上去很能勾起食欲的炒饭，但在他动手之前，易白棠头不抬眼不动，塞了一只汤匙到商怀砚手中。

　　商怀砚：“？”

　　易白棠又把汤碗往中间推了推。

　　商怀砚：“？？？”

　　易白棠：“吃饭前先喝汤。”顿了顿，很严肃补充一句，“这才是养生之道。”

　　这画风一秒转变，变得我都不认识了！

　　商怀砚被自己的口水呛住，连忙转头捂着嘴咳嗽起来。

　　这一下呛得还不清，他咳得厉害极了，肩膀连着整个背部都一抖一抖的。

　　易白棠看了片刻，抬起手，拍拍商怀砚的背脊。

　　隔着衣服，他能感觉到对方突出的脊骨在自己掌心中留下浅浅的印痕。

　　好瘦。

　　也许还很轻。

　　易白棠突然有点惆怅，这时候才真切地感觉到：原来好舌头的胃真的不好，那么以后酸的辣的刺激的食物，放飞心灵的料理，难道都不能再让好舌头帮我品鉴了……？

　　只能给好舌头做这种虽然暖胃，但很普通的姜汁炒饭了吗？

　　易白棠沉思的当口，商怀砚总算克制住了咳嗽。

　　他深吸一口气，慢慢直起身：“刚才呛到了……”

　　易白棠：“嗯。”

　　他的目光在商怀砚与那碗汤中来回移动。

　　商怀砚乖乖地先喝了半碗汤。

　　易白棠满意了，不说话了，两人正式开始吃着迟来了的晚饭。

　　玻璃门外又卷过了一阵风，风中夹杂点点的白。

　　忽然之间，天上下了雪。

　　门外的雪，门里的人。

　　商怀砚看着神色淡淡的易白棠，嘴里吃着清淡的美食，居然品味出了点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味道。

　　但似乎……我之前离开的时候还在生气吧？

　　难道美食和美人真能治愈一切吗？

　　商怀砚心情复杂，十分感慨。

　　可易白棠却一点没有这样的复杂，他在自己脑海中默默掏出了一本神秘的小本本，打开其中一页，将商怀砚这个人物卡加入其中，并就这人物卡进行头脑风暴。

　　主命题1：解决商怀砚身上的问题！

　　副命题1：商怀砚的胃口问题，好舌头的好胃口～副命题2：商怀砚的性向问题，如何当个合格的好朋友～确定了这两个目标之后，易白棠整个人的精神都为止一振，好像在忽然之间就找到了前行的动力！

　　和好舌头成为好朋友，带着好舌头征服大魔王与厨艺海洋！

　　没错，这就是我的人生目标！

　　

　　第10章 屋外是雪，屋里是人。

　　

　　外边下了一整天的雪，地面上的雪积到了脚踝的位置，入了夜了，这一条美食巷里头都不再看得见多少人，黄焖鸡米饭的店里头，店员坐在空荡荡的餐馆里边，听着从隔壁传来的如有若无的声音，十分忧愁地叹了一口气。

　　也不过几天时间，为什么隔壁那家专做黑暗料理的店铺突然就有了客人呢？

　　难道大家的味觉都集体失灵了？

　　这是酸辣汤之后的整一个星期的晚上。

　　易白棠漫不经心地将最后一份料理端上桌子，旋即拿起一块写着“今日已晚、不再接客”的白纸板牌子随手挂在了门里。

　　小小饭店中的位置被人坐了四分之三，其中一个坐在吧台边的客人是个业余老书法家，一眼看见易白棠的字便感慨起来：“小老板字写的真是漂亮！”

　　“和厨艺一起练，练了二十年了。”易白棠回道。

　　“看来你真心喜欢练字。”老书法家见猎心喜。

　　“没啥意思，打发时间而已。”易白棠头也不回。

　　“呃……”

　　周围人顿时一阵爆笑。

　　坐在中间的王振江喝着冰啤酒，外头下着雪，里头开着暖气，还有一罐冰镇得恰到好处的啤酒，这日子，优哉游哉的。

　　他跟自己的朋友说：“行啦，小老板就是这个性格，来饭店说什么书法，我们说厨艺！快快快，今天最后一个奖要开出来了，大家拍桌下注，下手无悔，老李点了一锅水煮牛肉，他最终会吃到什么东西呢？是酸甜牛肉，还是柠檬牛肉，还是煎牛排，还是萝卜炖牛肉？！”

　　“不行不行，这边除了柠檬牛肉哪还有什么黑暗料理啊！真是想象力匮乏！”

　　“老李运气不好，老王我看你还是多说两种不同的黑暗料理比较好，比如说牛肉泥什么的，一口下去糊糊的，哈哈哈。”

　　“也别这么说，老李已经连续倒霉了一星期了，我们这一周隔三差五过来，运气好的吃到三顿好吃的，运气不好的也能吃到一顿好吃的，就老李来得最勤吃得最惨，哈哈哈哈，难怪是一个买了十年彩票却连五块钱都中不到的男人啊，绝对非同一般。”

　　“够了！”

　　叫老李的男人一声大吼。

　　他们或多或少是王振江的朋友，自从听了王振江的事情之后，纷纷来给易白棠捧场，一来二去还真喜欢上了这里，时不时就拿这家小店当着自己兄弟聚会的场所，来得久了，也和周围零星的客人混熟，一周之后，这里就已经不再是吃了就走、门可罗雀的饭店，变成了时不时爆发笑声的休闲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