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黑蝴蝶在易白棠搬开篱笆的时候忽而振翅,飞到易白棠的手上,再扇扇翅膀,翩翩而去,漂亮的翅膀迎着阳光,仿佛折射出流虹般的色彩。
小胖子刚刚收起羡慕的表情,这时又忍不住对江雪悄悄说话:“我听说蝴蝶这种漂亮的东西一向喜欢漂亮的人……”
江雪:“……”喂,我和你很熟吗?美貌度被一个男人比下去,我一点都不高兴好不好?
易白棠第一个走进了室内。
江雪第二个走进室内。
落在最后的小胖子有点茫然,不知为什么,总觉得自己好像被默默丢下了……
进了院子的易白棠在房子里头转悠了一圈,没有找到人,于是重新出来,顺着篱笆转了半圈,延山道一路向上,又走了二十来分钟的路程,总算在半山腰的水库旁边找到了人。
老头子头上戴着顶草帽,旁边放着个两个塑料桶,一杆钓竿拿在手中,白色的鱼线被阳光照得闪闪发亮,须臾,钓竿一弯,也没见老头子有什么动作,一尾草鱼已经甩着尾巴被鱼钩扯了上来,泠泠水珠乱跳,“扑通”一声,落到了塑料桶之中。
易白棠:“我来了。”
董老头转过了头来,面容在夕阳的金光中有些模糊。他冲三人招招手:“都来了?”
另外两人有点拘束:“嗯。”
董老头声音和蔼:“那我们要不要直接开始?”
另外两人:进度这么快!
易白棠:“直接开始吧。”
另外两人连忙问:“等等,开始什么?”
董老头:“就地取材,做一碗河虾吧。附加赛时候第一关的比赛题目就这个吧。”他又问,“你们要不要先尝试做一下?”
易白棠拒绝:“不要。”
小胖子刚才就口水哗啦啦地想吃厨王的菜了,也忙不迭说:“对对对,您老先请,我们后面有的是机会做菜。”
江雪其实有点想做道菜让厨王品尝一下,不过其余两个人都拒绝了,她微微犹豫一下,也就不说话了。反正就像小胖子说的,以后多的是机会做菜。
董老头愉快地指了指鱼桶和虾桶:“那行,我们回去吧。”
易白棠自动自觉,上前拿了老头子的草帽,鱼竿,两个桶。
其余两人不太好意思,连忙想要帮忙分担一点,但董老头落后两步,站在易白棠之后,又挡在其余两人之前,天然制造出一个分割线来。
就这么一停顿的功夫,易白棠一脸淡漠,提着东西如履平地,已经走出了老远。
这下,两人都没法上前了,只能跟着董老头一起,不紧不慢踱着步下了山。
山下的小院从山上看去,灰瓦白墙绿萝,遗于人世,浮生偷闲。
当众人再从山上回到山下的小院时,董老头已经接过易白棠手中的那一桶河虾,提着往厨房走去了。
这一下,几人不再矜持,很快一同挤到厨房之中,看着当代厨王准备菜肴。
只见老人从桶中挑选出一模一样大小的河虾,去头尾与虾壳肠线,用流动的清水反复漂净,再加入精盐、食用小苏打搅拌。
搅拌的过程中,碗中虾仁渐渐呈现出晶莹剔透的模样。至此,将虾仁自碗中放入漏勺中,漏干水份后,再继续第一道工序为虾仁上浆,其中,加入搅拌的蛋液去蛋黄只取蛋白,薄薄一层裹在虾仁上,为虾仁的上浆做个完美的收尾。
上好了浆后,整盘虾仁被送入冰箱中冷冻片刻,取出静置至常温。开火上锅,翻炒至虾仁成熟,装盘即可。
整个做菜的过程行云流水,大巧若拙,不带一丝烟火气。
当装在粗陶碗中的虾仁与三双筷子一同摆上八仙桌的时候,轻轻的声音让江雪与小胖子终于从不知不觉的失神中清醒了过来。
同一时刻,两个人有完全不同的反应。
江雪迅速低头看着手表,她意识到做这一道菜至少需要四十五分钟,但她的感觉只经历了五分钟;而等她再低头看向手表,发现时间只过了三十分钟。
江雪悚然一惊。
那不知不觉少掉的十五分钟呢?究竟是从什么环节省出来的?
小胖子也在第一时间运用自己的鼻子去嗅桌子上的食物。
厨王就是在他面前将一样样调料加入锅中的,他刚才看得很仔细,不止暗暗几下了调料加入的顺序和数量,还仔细观察了是否有自己不知道的调味料和做菜步骤。
结果是都没有。
他就算按照记忆应该也能将各种气味区分开来。
结果是香味依旧浑然一体,毫无缝隙!
又是同一时间,小胖子和江雪一同动筷子,一同夹了三只虾仁,全送到了嘴里。
虾仁入口,两个吃了东西的人全傻住了。
他们突然发现,自己无法用任何词语来形容自己吃到的东西。
清炒虾仁的特点鲜滑清香,软中带脆?
不不不,这种形容词简直侮辱了他们所吃到的这盘菜!
就像是夏日里一头载入水中,看着另外一个湛蓝的世界在自己眼前徐徐展开的惊喜与惶恐。
这一刻,过去所吃过、所做过的所有菜肴,都在记忆之中褪色陈旧,所有的感官,都被还咀嚼在嘴中的食物所俘虏!
生命那些最重要的事情突然之间就被这种独一无二的完美味道翻了出来,一帧一帧在眼前浮现,宛如昨日重现,并在昨日之后,以热烈的骄阳照亮生命前方的道路!
小胖子吃着吃着,突然很想哭:“这味道……天上没有,人间第一,绝了,真的绝了……为什么一道菜就能让我充满振奋的心情……我就说你的日子很幸福,太子爷,我们换一换好不好……呜呜呜……”
自菜端上来之后,易白棠一直在犹豫究竟要不要吃。
现在,他的筷子终于举了起来。
他特别缓慢地夹了一筷子虾仁,送入最终,仔仔细细品尝着,连一丁点的味道都不错过。
这一口足足吃了两三分钟。
两三分钟后,易白棠将嘴里的食物吞下肚子。
他再一次的、如同过去那样,在味蕾完全被满足、感觉到了十足的振奋与对未来的期待的同时,陷入了极为矛盾的巨大的失落与自我嫌弃之中。
正面的情绪是菜肴带给他的。
负面的情绪是自己带给自己的。
它们还特有意思地在自己中间搞了面镜子,互相对比着长大,越振奋就越失落,越期待就越自我嫌弃。
易白棠面无表情:“老头。”
董老头已经坐回了自己的宝座,那靠近窗户的长躺椅:“嗯?”
易白棠问:“我真的能赢你吗?”
董老头摇着大蒲扇和椅子。
凉风习习。
椅子吱呀吱呀。
远离城市的乡村里,犬吠蝉鸣,非同人间。
人间之外,老人微微一笑:“我一直这样坚信着,你倒是打了退堂鼓?”
第112章
晚上八点,商怀砚从公司回到家里。
别墅里的灯光早已亮起,一推开门,饭菜的香气就沿着空气逸散过来,让商怀砚满足地深吸一口气的同时,响起了“咕噜噜”的肚子叫。
他将自己的公文包丢到沙发上,用脚踢上门,一边松领带一边对坐在桌子旁的易白棠说话:“不是说我晚上不回来吃了吗,怎么还煮呢。”
易白棠手里捏着一颗糖果,他剥开糖果的彩色包装纸,将糖果丢进嘴里,面无表情说:“反正你肯定没吃。”
商怀砚倒不反驳这一点,吃惯了易白棠做的饭,他确实不怎么想随便打发自己的胃了,所以他选择了不打发。他解释:“主要我回来得晚,就不让你再忙了,刚好休息一天。”
说话间,商怀砚拿出碗筷,打开菜罩,扫了一眼桌上的菜色,顿时一愣:用鸡汤吊出的上汤白菜,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牛肉下垫着蘑菇与青椒,被盛在圆形的玻璃器皿中,兀自散发丝丝白气,看上去仿佛自带制冷设备的鱼子酱,还有犹如鸟巢一样的罩子里头盛放着的布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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